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一旁的小床上, 苗月抱着小熊玩偶睡得安稳,氧气罩上清浅的白雾反复。
或许是白天受了刺激,方宜做了一整夜的梦,梦到初见余濯时,他雪地里飞快骑车的模样;他在渔船上挽起袖子抓鱼,露出豪爽的笑容;还有少年坐在摄像机前, 略显局促羞涩的眼神……
身体虽还疲惫, 方宜躺了一会儿, 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索性起床洗漱,清凉的水拍在脸上, 总算舒爽了些。
外面天色还灰蒙蒙的,整座碧海市尚未苏醒。寂静的清晨, 只有从东边传来早起船夫粗犷的喊声,和渔船锁链相碰撞的声响。
方宜想去空旷的地方走走, 不料刚一推开院门, 却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男人。
黑色的轿车静停街旁, 郑淮明站在路沿, 寂寥的背影笼罩在薄雾中。他穿一件黑色夹克, 背对着方宜, 面朝大海的方向, 久久没有动作,不知在看什么。
远处海平面上, 曙光破晓,泛起橙黄与淡粉交融的光,也照亮整条雾中的街道。
昨天的不愉快后,方宜以为他早已经回北川了。
厚重的院门闭合,郑淮明闻声回头,或许没有想到是她,他眼里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茫然和空洞。目光聚焦的一瞬间,随即温和地笑了,朝她走过来。
方宜以为郑淮明在抽烟,但他转过来是两手空空。她有些惊讶,他大清早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对于他之前冷漠的态度,她心里还有些别扭:“你怎么在这儿?”
郑淮明未语先笑,眼神十分柔和,和昨天比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我刚到,给你带了早餐。”
方宜知道自己表情恐怕不大好看,但这个男人就是有办法面对任何情形微笑,哪怕是无理取闹、大吵大喊的家属,或是倔强顽固、油盐不进的病患,都能不卑不亢、温柔体贴地讲话……
不同的是,郑淮明此时态度顺从,笑容甚至有一点讨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应了声:“你不是有钥匙?可以自己进来。”
“一大早家里突然有人,怕吓着你。”他解释。
方宜脸色稍有缓和,目光寻了一圈,也没看到早餐的影子。
“昨天是我说话太重了,方宜。”郑淮明忽然几分急切地开口,试图留住这个谈话的契机,见她脚步未动,语气才舒缓下来,“我不应该那样说……你说得对,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去苛责谁。”
他的眼神诚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方宜抬眼:“你真的这样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