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力道不减,勒得生疼

池秀梅的事已经让方宜身心俱疲到了极点,郑淮明的手她不是甩不开,而是她实在不想继续让场面变得更难堪。

“许医生,对不起……我想起来,我们确实还有点事要一起去办。”

许循远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事,那我先走了。”

可真正的理由,三个人都心知肚明。

直到许循远的背影彻底消失,方宜甩手挣脱了郑淮明,朝外走去。

医院工作人员有专门的停车位,在住院部后面的空地上。郑淮明来不及回办公室换衣服,急匆匆地追进了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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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传媒的大楼在东城区,正值晚高峰,黑色轿车在大雨中缓慢前行。

雨水冲刷着玻璃,将窗外无数红色尾灯模糊成一片。

方宜坐在副驾驶上,向右侧身靠在椅背中,无声地和驾驶座的男人拉开距离。出风口的车载香水似乎空了,只余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医院消毒水的气息。

郑淮明手握方向盘,缓声说:“还没吃饭吧,弘文附近有便利店,等会我去买点吃的。”

回答他的只有哗哗雨声,方宜心里还堵着气,闭眼假装小憩,但下意识偏动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

“我在附近等你,那边晚上不好打车,开完会给我发消息。”

已经远远能看到黑夜中灯火通明的弘文大楼,但前方路口出了事故,交通愈发堵塞,走走停停,不远处刺耳的警笛声不断靠近着。

压抑的寂静中,一旁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时急时缓,让人难以忽略。

“麻烦你,帮我拿一下……”郑淮明克制地呼吸,“药在前面筐里……”

方宜没法再装听不见,她拉开副驾驶前的置物筐,找到好几个塑料药板。

抬手点亮小灯,凑到眼前看了看,没有包装,锡箔纸上几乎都是一长串她看不懂的药名,有两板已经快空了:

“你要哪个?”

只见郑淮明肩膀微颤,有些难耐地松了松安全带,似乎压在上腹的重量让他坐立难安。他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将几板药都接过,分别抠了几粒,没有喝水就咽了下去。

黯淡的光线中,男人脸色晦暗不明,让方宜很难判断他到底有多不舒服。

“胃疼就回去休息。”她疲惫地搓了搓额角,终于将憋了半天的话说出来,“你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那么尴尬?许循远在大厅等了我半天。”

药片的苦涩还在喉咙口没有散去,郑淮明轻垂下眼

不是工作上的“许医生”,已经到了直呼其名的关系。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有点抖:“不碍事……只是晚饭吃得急了。”

刚刚还说才下手术,哪有时间吃晚饭?

方宜懒得拆穿他,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车里空调开得有些闷热,脖子上已经渗出一层薄汗,她扯了扯大衣的领口,瞥了眼显示屏,二十九度。

刚想开点窗透气,视线却落在郑淮明浅蓝的衬衣上,从领口到手臂,全是深深浅浅的水痕。

医院里有暖气,他白大褂里面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衫,刚刚追出来的时候没有伞,浑身都淋透了。哪怕在车里坐了快二十分钟,依旧没有干多少。

方宜皱眉,难怪空调开这么高他都没觉得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双握在方向盘上青白的手似乎有些寒颤。

“你何必非要送我,我还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就想不开。”她说着,抬手将空调升高了两度,仰靠在椅背上微微叹气,“要是真想不开,也不差这一会儿。”

这话轻飘飘地说出来,郑淮明微怔,有些紧张道:“你别这样说……”

方宜已经累到了极点,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她轻轻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呆呆地望向雨幕。路边,一辆电动车驶过,明黄色的雨披下,一位母亲带着一个小女孩,在车流中艰难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