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州点头:“对,恐怕是这样。”

谈话进?行到这里,他剩下半截没凉的心?也凉透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在得知他爱她的状况下,第一反应不是给他回应,是仍坚持要走。

林西月低眉不语,台灯将她的侧脸镶刻在墨竹屏风上,一动也不能动。

她黑漆漆的睫毛垂下来,肉粉色的指甲盖上,浮着晕开的暖色光圈。

郑云州盯着她颈侧淡青的血管看,轻声说:“我记得你跟我说,想去瑞达上班是吗?但?他们只招硕士,所以你准备再读个研。”

林西月抬起?下巴,清凌凌地看着他:“你又要和我谈新?的条件了?吗?像上次一样。”

“其实,哪一次都不算是谈条件。”郑云州说。

林西月先说出了?他的台本:“你是要告诉我,我可以直接去瑞达,连硕士也不必读,比别人少走几年弯路,但?必须得留在您身边,对吗?”

她很聪明。

郑云州苦笑了?下:“对,就是这个意思。”

林西月默了?好一阵,手指甲不停地抠着身下的羊绒垫,小声地和他商量:“非这样不可吗?我其实......也没那么要进?瑞达,人生的选择还很多呢。”

他听懂了?,也完全明白她委婉传递出的意思。

不是没那么想进?瑞达,而是没那么喜欢他。

她很高明,在拒绝的语境里做了?个同义替换,为了?不伤他的心?。

但?她这么小心?维护,他好像更伤心?了?。

弟弟生病是火烧眉毛,一刻都等不得,急着要钱去治,但?工作?不一样,她充分的自信,凭她出众的学识和能力,会有很多好的offer,不缺这一份。

郑云州掀起?眼皮看她:“还是去吧,瑞达是个很好的平台,如果......陪着我不是那么辛苦的话。”

这个如果后面,本来不是这么一句的。

按郑云州过去的脾气?,他一定高高在上地告诉她,你人生的选择是很多,但?我也可以让你没得选,不信你就去试试,学院公?布的推免名单里有你的话,我把郑字倒过来写。

像他们在这里的第一次交谈,嘴犟地夸她顾大局,识时?务。

但?现在......他讲不出口。

至少,这么尖锐刻薄的话,不该对着林西月说。

她离他够远的了?,不能再把她推走。

但?他话里的转折,和转折后被替换的内容,林西月全听懂了?。

只不过郑云州有了?长?进?,学会用更柔软的口吻,更亲和的话语来陈述核心?主旨,但?这背后浓浓的威胁还是没变,他甚至连期限也不说了?。

她只有庆幸,自己做好准备出国是对的。

林西月没和他争,不想撕下包裹这层自上而下的压迫的糖衣。

别说她不擅长?吵架,就算把屋子?里的东西全砸了?,以郑云州独断专行的个性,也不可能就此心?软,反而会让他提高警惕,就走不了?了?。

她笑了?下,抬起?清澈的眼眸对住他,艰涩地说:“我小时?候吃过很多苦,这不叫辛苦。”

“不辛苦就好。”郑云州也目光柔和地看她,“来,坐到我身边来。”

他再一次朝她伸手。

郑云州以为,他们在这场温情脉脉,像春雨一样细柔的氛围里,达成?了?一次理解的萌芽。

但?没料到,这只不过是林西月在谨慎而巧妙地韬光。

她这些年努力地生活,不断地自省,在贫瘠的土地上拼命地汲取雨露养分,不是为了?被某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看上,成?为一条攀附在他身上的绿藤。

等到他腻了?,就不耐烦地扯下来,随她自生自灭。

林西月要永远地摆脱这份关系,她想活成?一株独立生长?的乔木,哪怕森林里全是这种树木,很普通,很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