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林西月脑子里那根弦绷紧了。
她的指甲细细地抠着发黄的书页:“麻烦问一下,你不喜欢郑云州这件事情,他自己知道吗?”
聂子珊点头:“知道啊,在我爸逼着我和他见?面,把他烦得受不了的时候,他把我叫出来谈话。我跟他讲明?白了,频繁给他打电话不是我的意思,第二个月我就申请了外?派,去意大利做节目,现在才回来。”
这一下林西月笑不出来了。
那也就是说,从头到尾都不存在挡箭牌这件事。
她那会儿头脑发昏,误会了郑云州,又?因为弟弟生病,不肯花脑子去细想,他这样一个人,怎么?会需要?对别人有交代,当然是因为喜欢,因为想要?。
所以从一开始,郑云州就是这么?想的吗?
难怪她在他身边这么?久,从来也没有人为难她。
说是挡箭牌,其实什么?也没给他挡下。
到现在听了这番话,林西月心中的疑
问,才有了答案。
这样就说得通了。
聂子珊想到当时的情形,又?说:“本来我还想,要?不然就和云州哥谈吧,如果?他愿意的话,也好堵住我爸妈的嘴,省得他们?老操心我的个人问题。但和他交流了一次啊,我立刻打消了这个主意,不谈也罢。”
林西月勉强扯了扯唇角:“为什么??”
聂子珊笑说:“他看起来好难讲话,我情愿回家挨唠叨,也不请阎王当门神。”
“嗯,你的直觉是对的。”林西月心烦意乱地点头。
她只会随声附和,思绪撞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蒙蒙迷雾中。
交谈对象心不在焉,聂子珊也没作声了,刚才打牌吵吵嚷嚷的,她嗓子都喊哑了,现在只管喝茶,听着湖中心传来的蛙声,在灯下看美人。
眼前的女孩子有两?弯细细的眉毛,像天?边的冷月,薄而窄的双眼皮,一双世情不入的杏仁眼,看起来相当柔弱,可脊背又?挺得很?直,整个人洁净高雅,像一曲格律优美的小令。
“子珊!你打完牌了吧,家里车子都来了,走不走啊?”
窗外?有人叫她的名字,是她的同伴。
聂子珊起身说:“那我就先走了,没别的,就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大家传得太神了。”
“那我让你失望了吗?”林西月笑。
她摇头:“没有,云州哥眼光独到。”
林西月手里卷着书,把她送到了书斋外?。
聂子珊走后,她仍痴痴愣愣的,站在木栏杆边出神。
因为一个错失的真相,她陷入了一种微妙到无法诉说的难过里。
晚风挤过密匝匝的树叶,吹来林中青松针发酵后的清苦,细微地拂在她脸上。
很?像郑云州抱她的时候,她在他身上闻到的味道。
算了。
林西月想,反正明?年这个时候,她就毕业了。
郑云州爱她也好,不爱她也好,他们?都不是一路人。
而她唯一需要?做到的,并不是去猜他的心思,而是不叫自己爱上他。
“你在看《庄子》啊?”
耳边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林西月醒了醒神,点头:“是啊,沈先生,我随便翻来解闷的。”
沈宗良的目光落在已经有了折痕的书角上。
他说:“不会,你看了很?久了。怎么?,你认同得了这么?壮阔的生死观?”
她恭谨地笑了下,坦诚地说:“生来死往,就和季节轮换一样自然,所以庄子的妻子死了,他反而能岔开双腿,坐在地上敲盆歌唱。难道您不认为,所有的事物远远看去,最后都归于虚无吗?”
沈宗良端了杯茶,听她这么?说,手腕僵了一下。
他吃惊不小,云州的这个女朋友,在柔和温顺的外?表下,有着与之完全背道而驰的内在性格一种万籁俱寂的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