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小?丫鬟在一旁怯生生地说:“奴婢去端点?心时,瞧见孙妈妈命人把惊瑜带去了柴房,他们手里都拿着鞭子……孙妈妈还骂惊瑜,说、说惊瑜没本事,不?懂得讨贵人欢心,还说……说枉费冯妈妈之前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
小?丫鬟不?再?说了。
沈夫人却怔住,这个孙妈妈一直跟在冯蔓柔身边做事,冯蔓柔出事后?,后?院里头的人便都交给了她管教。
他们管教人的手段,沈夫人多少知道些,几?年来?这后?院里头的人都是这般训出来?的。只是没想到惊瑜竟会狠心寻死。
沈夫人额上冷汗涔涔,心想今日这事若传了出去,往后?这后?院的生意还怎么做?她不?由看向宋落疏,语气带了几?分讨好?,“殿下,今日之事,可否……”
宋落疏没有理会沈夫人。她深深望了一眼惊瑜的脸,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晚月等在后?院门口,见宋落疏脸色不?善,还以为她是与崔涟玉闹了不?愉快。她恭敬地将宋落疏扶上车轿,正欲出言宽慰几?句,就?见崔涟玉脸色煞白地从后?面跟了过来?。
“以后?再?也不?来?这里玩了!死人好?可怕!”崔涟玉显然吓得不?轻,一面抱怨,一面还死死抓着容万崇的衣带。
几?个离得近些的禁军忍不?住瞥过来?。
容万崇瞪了他们一眼,咳嗽一声,不?动声色地抖开崔涟玉的手,“请郡主快些上轿。”
崔涟玉怏怏应了声,这才由侍女扶着,登上了马车。
晚月听得里头死了人,心头顿时跳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向晏朝,低声问:“殿下没事吧?”
晏朝摇头。
晚月还想再?问细情,宋落疏的声音隔着轿帘传来?:“霜奴,怎么还不?上来??”
晏朝抱紧怀里装糖的纸包,弯腰进去。他把纸包小?心地放在一侧,然后?在宋落疏身边跪坐下来?,安静地垂着眼。
马车缓缓前行,云裳楼里缠绵悱恻的琴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宋落疏闭上眼,眼前便浮现出那一树娇艳的海棠,和海棠树下,惊瑜凄惨的死状。
胸口窒闷得厉害,五脏六腑里像是堵满了棉花,沉甸甸地难受。
若是她答允带惊瑜离开,他就?不?会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宋落疏手指蜷紧,尖利的指甲嵌进掌心。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难道就?因为她是长公主,她就?要对?每一个来?求她的人施舍善心吗?
好?半晌,宋落疏才缓缓睁开眼睛。她声音很轻地问:“霜奴,你杀过人吗?”
车帘外?,是喧嚷热闹的市井之声,她的声音浮在其?中,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苍凉又?渺远。
晏朝怔了怔,沉默着,没有答话。
杀人是什么滋味?
他已经不?记得了。
那年他才十三岁。
晚霞将碧华宫萧瑟破败的宫墙染上血色,满院的枯草在冷瑟的秋风中摇颤。
女人凄惨哀求的声音隔着破旧的木门传来?。
他站在房檐下,从窗子的缝隙,窥见他的母亲衣衫不?整地伏在吴太医身下,卖力侍奉。
男人年老丑陋的身体和母亲光莹白皙的背交叠在一处,他望着这一幕,眼睛火烧一般地痛。
母亲在哭泣,在求饶。男人便揪着她的头发扇打,用肮脏的话羞辱她。
他认得吴太医。在他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时,唯有吴太医来?看过他一次。
隔日,吴太医死了。
宫人都说吴太医是醉了酒,路过湖边时,不?慎跌进去淹死了。
晏朝抿起唇,不?愿再?回忆这些并不?美好?的旧事。
他知道宋落疏是因为惊瑜的死才会问他这样的话。他抬起眼睛,望见少女娇丽的面庞上浮现出茫然的神色,心口忽地一痛。
“殿下没有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