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丽娘嗤笑一声,只觉这般不知疾苦的人天真?得可笑,又愚蠢得令人憎恶。

宋惜微说:“你既求到周老怪的头上,说明这世?间已没有?能治你儿子病症的神医。若是强求便有?所得,呵,世?上哪还?有?那?么多憾事?”

付丽娘表情崩裂,唯恐幼子听见?什么,连声说道:“你在胡说什么?关你什么事!宋惜微,莫逼我动手!”

“你来之前,我与他聊了两句,说了点山下事。”宋惜微说,“你以为自己能瞒得过他,怎知不是他为让你好过,佯装无?知?”

付丽娘惊疑不定?地看向幼子。少年被点了穴,说不出话,只能低着头,避开她的视线。

宋惜微用刀片挑高付有?言的下巴,对他问道:“你知道这座木寅山庄,断送过多少条人命吗?街头饿死一对白骨,都?堆t?不出一锭黄金。”

付丽娘惊慌于要?打断她,骂道:“宋惜微!你牵连我儿子做什么?你同一个孩子说这些,难道没有?丝毫恻隐之心?”

宋惜微面不改色地说:“圣人也说上善若水,可是万里惊涛,同样是能杀人的。你不曾听过水流湍急时的怒声吗?我既死到临头,当然也得说两句实话。我什么都?不说,他什么都?不懂,叫他安安稳稳地长成一个恶人吗?”

付丽娘恨声道:“命在你手里,生死都?由你定?,你自然可以有?资格说自己不怕死。可我儿还?能有?多少平静日子?你非要?他活着也不痛快,来显出你的仁义心了?”

宋惜微苍白着脸,温声细语地说:“我怕死的。”

付丽娘愣了愣。

宋惜微重复了一遍:“我也怕死。我有?牵挂。”

“那?你还?问这些做什么!”付丽娘忍不住痛哭出来,“我儿若死,我便是茫茫无?归的一个人。你以为我就?不恨吗?可是我能找谁报仇?我谁也杀不了!我只是想他活,能有?什么错?”

宋惜微听着她哭,脸上也有?动容,叹说:“‘鹏北海,凤朝阳’,难道你儿子就?不能有?自己的路吗?”

付丽娘哭声一窒,恶声道:“他根本没的选!何人给过他活路?你宋惜微要?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今日就?活着出去?,杀了高清永,杀了天下那?层出不穷的恶吏,杀光北面为非作歹的胡人!你怎么不去??是你不选吗?”

“他不是没的选,是你不曾叫他选。”宋惜微自觉生机流逝,挺直腰背,强打起?精神,说,“木寅山庄是你选的,不是他。他一辈子就?那?么长,剩下七八年,或是十来年,也要?活在高清永的戏弄下。”

“你说你恨,你自然恨。可这苦果是你自己挑的。我说不来对错,确实也与我无?关,所以不说什么。可这孩子呢?他若是哪天知道,那?个在山庄里出现过,要?他低头、要?他下跪、要?他认错,会给他赏赐,看似温厚的男人,是杀他父亲、兄姐的仇人,他也觉得无?所谓吗?”

付丽娘五指握得发白,凄厉吼叫:“宋惜微!”

宋惜微无?动于衷,左手按着伤口,注视着付有?言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道:“记住了吗?他们是你的仇人。叛国之乱臣,欺世?之盗贼。你是要?忍,还?是要?杀?”

付丽娘走近两步,脸色同是死一般的惨白,大有?与面前人血溅当场的冲动。

“他纵是死在风波里,烂在污泥中,不比平白活一世?、遭一生的罪来得好?”宋惜微的脸犹如被水冲淡的笔墨,有?种?不真?切的缥缈,“可是夫人,你断了他的路。你一日活在木寅山庄,他作为你儿子,也只能做高家人的狗。他背着这累累血债活着,只是为了如此吗?”

付丽娘讥讽地大笑道:“好、好!你这不留山的君子剑,是要?为了活命,挟持我的小儿,劝我去?死了?”

“今朝是我失算,进了这死局,已无?生还?之机,我不做图求。”宋惜微说起?自己的生死,仿若置身事外,已然勘破,对她的事倒是更为关切,字字诚恳道,“你也可以活,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