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觉得自己很贱。
可每每想到杨寒川对他的伤害,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二十年来的美好回忆。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爱他的有且仅有一个人,那就是杨寒川。不可否认的是,在前二十年来,他敢打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还要更幸福的弟弟,因为世上不存在第二个杨寒川。
他恨杨寒川吗?
五年过去了,他对此已经有些模糊了。
他只是觉得难以接受,分明是亲兄弟,却越了界,这使他感到恶心。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平淡地接受杨寒川自残,甚至是多次选择自杀。
杨寒川始终是他最亲密的亲人,他们流着相同的血液,是彼此的依靠。
杨炫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
“叮咚。”
门后响起了渐近的脚步声,有些沉重,听上去有点奇怪。门后的人似乎看了一眼猫眼,脚步声停住,两个人隔着一扇白色木门,各怀心事。
片刻后,杨寒川打开门,眼神复杂:“你怎么……”
他一时有些无措,又敞开了点门缝,“要进来吗?”
杨炫走进去,将他的手机放在桌上,看到桌上放着水杯和一瓶药,似乎正准备喝药,却被门铃声打断。杨炫有些敏感地拿起药瓶看了眼,发现是精神类药品才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最近又控制不住情绪了?”
“还好。”杨寒川走到桌前,左手拿药瓶,右手拧瓶盖。可他的左手明显在颤抖,固定一个小小的药瓶对他而言都是困难的。
杨炫心中一酸,不由分说地夺过药瓶,利落地拧开瓶盖,“几颗?”
“五颗。”
“伸手。”
杨寒川伸出右手,凝视着杨炫低垂的眼眸,还不够,这一切都不足以弥补他对杨炫造成的伤害。
“你的手臂上也有伤口。”用的并不是疑问句,说明杨炫已经知道了。
他沉默着不说话,杨炫看到他这副样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一抓,头发短暂的恢复了之前的弯曲。杨炫抓住他的左手臂,将白衬衫撸上去,露出一条布满了错综复杂、或深或浅的疤痕的手臂,右手臂亦是如此,几乎找不到一寸好的皮肤。
除了左手手腕上那一条最大的蜈蚣状疤痕代表着伤口曾缝合过,其他的疤痕皆没有缝合的痕迹,因此很多疤又大又宽,极其丑陋。
杨炫心里又酸又疼,仅仅五年,这个外表完美无缺的人将自己糟蹋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杨寒川!”他的声音在颤抖,“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吗?”
“腿上有伤吗?”他蹲下去,欲要去抓杨寒川的裤腿,可突然动作一僵,回忆起方才听到的沉重而奇怪的脚步声。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拽住左腿的裤腿,慢慢拉上去,一条手掌长的疤痕映入眼帘。不用猜,他知道这是骨折后留下的疤痕,因为他的左腿上也有一条相同的。
眸中泪光闪烁,杨炫仰头看向杨寒川,唇色不知何时失去了血色:“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杨寒川蹲下身,拭去他眼角的泪花,半晌后轻声开口:“因为我不想用一句‘我犯病了’来轻描淡写地抹去我对你的伤害。”
泪水奔涌而出,眼前模糊不清,只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杨炫无声哭泣。
“离开你之后的每时每刻,我都能看到一身是血的妈妈抱着他的头,他们两个人不停地对我说:‘去死吧’。我想我该随他们而去了,可就像你所说的那般,祸害遗千年,我次次寻死,却次次失败。后来宋千山借口出国,将圆圆送到了我家里,圆圆告诉我你开了一家舞蹈室,还给我看了你的照片,我突然就没有了寻死的念头。一死了之并不足以弥补我的过错,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补偿方式。”
“乖乖,这四十多年来,于我而言最幸福的时光,便是五年前的那个夏天。”杨寒川笑着抹去他的眼泪,捧住他的脸:“如果重来一次,我仍然会选择那么做。乖乖,我得到过你,所以这辈子的我不会再有任何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