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此人居心叵测…”赵殷低声提醒,声音里带着警惕,“他是韩人,终究非我族类。”

嬴政的剑尖仍悬在郑国颈侧,只需再进一寸,便?能?取他性命,可他的思绪却飘向那些堆积如山的工程奏报,每一卷竹简上,郑国的字迹都工整如刻,哪怕是最细微的水位变化,他都要反复测算三次才肯呈报。

他想起那些被退回的俸禄,想起郑国常年住在渠边简陋的草棚里,连冬日的炭火都换成凿渠的青铜工具…

“继续修。”嬴政突然?收剑入鞘,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雪地里格外刺耳,他解下自己的黑貂大氅,随手扔在郑国面前的雪地上,裘皮在雪白的地面上摊开,像一片突兀的阴影。

郑国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嬴政的声音冷得像冰:“但记住,”他微微俯身,阴影笼罩着郑国,“若来?年秋收未见成效,寡人便?用这裘皮裹你的尸骨。”

郑国的呼吸骤然?急促,斑白的鬓角剧烈颤.抖,他重重叩首,额头砸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血痕在雪地上洇开一片暗红。

“臣愿以?性命担保!”他的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铁,“若此渠来?年不成,臣甘受车裂之?刑!”

嬴政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直起身,转身离去,雪地上只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和那件被遗落的黑貂大氅。

郑国缓缓伸手,指尖触到裘皮的瞬间,像是被烫到一般瑟缩了一下,他最终将它紧紧攥住,远处,渠水在冰层下奔涌,发出沉闷的轰鸣,仿佛大地的心跳。

当他抬头时,只见嬴政已?转身离去,赵殷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痴迷水利的老者正?捧着君王的大氅,像捧着至宝一般贴在胸口,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仍死死盯着渠道图纸。

二人正?欲扬鞭启程,忽见一骑自远处飞驰而来?,马上之?人黑巾蒙面,行至嬴政马前骤然?勒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大王,果?然?不出您所料,李斯大人在离咸阳途中遇刺,暗卫已?诛杀七名刺客,生擒其首。”他声音微顿,又低声道:“另据咸阳急报...韩非已?在狱中...服毒身亡…”

嬴政眸光骤然?一沉,眼底似有寒潭深不见底,他遥望咸阳方向,指节在缰绳上收紧,终只冷冷道出三字:

“回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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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的街道上,娮娮刚送完最后一包药,搓着冻得发红的手,轻轻吸了吸鼻子,随即加快脚步往药肆赶去,想着在日落前回到店里。

可才走?出不远,她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脚步声杂乱,似乎不止一个人。

是嬴政派来?的人吗?

她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又立即否定了,如果?是嬴政派人来?抓她,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一个暗卫就够了。

娮娮警觉地环顾四周,隐约感觉到暗处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她,目光中充满恶意。

她立刻加快脚步,可刚拐进一条巷子,前面突然?闪出两个面目狰狞的持剑男子,其中一人仔细打量她后,冷笑道:“果?然?是秦太后,没认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