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跑什么?我还以为你被人追杀。”丹楚笑道。

“丹楚,你知道蓬嗒寺里的摩芝吗?”我问他。

丹楚说知道,又问我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听杨老板说的,我有点好奇,你给我讲讲。”我出现一种矛盾的情绪,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丹楚告诉我,摩芝是被佛陀选中住在庙里的圣娼。

他们并非是由父母献祭送来,而是从一出生就注定要成为祭品的娼妓,母亲在怀孕时就跟僧人结下契约,将摩芝抚养至长大成人后送进寺庙。之后摩芝便不再是他们的孩子,他的肉体和灵魂都将归属红尼萨,作为献祭交换,摩芝的家人可以一生受到佛陀庇佑。

摩芝在偐古人心里就是佛陀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比普通圣娼要高贵得多,他们见到摩芝就等同于见到佛,需要行礼参拜,而摩芝的使命就是将佛陀的恩惠撒播给那些信徒。

除了寺庙里的僧人,还有捐赠善款的有钱人、修缮佛像的刷漆工、为寺庙园林浇水的工人、撰写抄写经文的人。

凡是对佛陀有所贡献的信徒,都有机会得到摩芝的赐福,曾经有人在红尼萨像前不吃不喝跪拜三天三夜,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诚心,这样毅力不凡的信徒,也有资格进入摩芝的住所。

丹楚说,摩芝在偐古的意思就是神的子宫,被视作是佛陀孕育的孩子。

因为身份圣洁,他们不被允许沾染任何陋习,包括喝酒、抽烟、赌博等。但我第一次见到仰洛就是在赌场,也请他喝过酒。

仰洛似乎从不忌讳这些约束摩芝的条规,还是他以为只要违背规则,就可以不必再回寺庙?再当摩芝?

“摩芝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寺庙?”我问,即便我已经猜到答案。

“离不开,摩芝一辈子都要为信徒服务,就算找到下一任摩芝取代,他也要住在庙里继续接受信徒,直到死去。”

仰洛十八岁,他成为摩芝的年头我不得而知,他这一辈子都要这样活着?

我心中翻涌起一阵巨大的哀伤,我在偐古听过见过太多身处水深火热的人的悲惨故事,但从没有谁能像仰洛一样给予我痛到窒息的悲哀。

我问仰洛有没有参与过献祭时,他的沉默此刻就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我脸上,但他应当比我更疼。

我立刻驾车飞奔向木屋去找仰洛。

我一般很少在偐古开夜路,就算开也会把时速稳定在六十码以内,但此刻我心急如焚,平常半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我缩短成十五分钟。

我跑到木屋前敲门,用力过猛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尤其尖锐。我似乎听见背后的大山都在回应我,但仰洛没有来开门,他不在这里,他现在应该在蓬嗒寺。

我又开车去蓬嗒,蓬嗒寺门紧闭,门口高高耸立的两颗古木像巨怪一样提防着我。

我试图找人来给我开门,但嗓子都喊哑了也没用,于是我就坐在寺庙门口等,等到天亮。

那晚我一点不困,脑子清醒得很,甚至围着蓬嗒寺转了一圈,企图翻墙进去,但都以失败告终。

天亮后有个僧人来开门,我问他仰洛在哪里?

僧人说他不知道谁是仰洛。

“摩芝,摩芝在哪里?”我换了个称呼,用生疏的缅语艰难地拼出这句话。

僧人说摩芝在休息,若要见他,让我去找主持。

我要见仰洛很简单,去木屋就是了,但我需要见到摩芝就很困难。

我不是缅邦人,找到主持后他对我的宗教信仰持怀疑态度,问了很多有的没的,我全都答不上来,加上语言障碍,我跟他的交流非常不愉快。最后我用英文不停重复钱的单词,表示我要捐款给寺庙。

主持对金钱的字眼格外敏感,上一秒还黑着脸,下一秒就笑嘻嘻。

我把杨彪打给我的佣金全部捐出来,那是一笔不菲的数字,但我竟然毫不心疼。

主持收到钱之后带我穿过蓬嗒的佛殿和走廊,四周悄然无声,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