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四点左右,托马斯和蹦蹦才和岑南告别,在已经偏西的日光中离开病房。
只有一人的病房内,岑南的内心无法平静,托马斯的那些话在他心中翻涌,搅动,像冷水慢慢漫进胸口。
“在松湖战场上,十有九死,湖水曾经被尸体填平,整个湖区都是血红色。”
“他之前有ptsd,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住过院,是和你结婚后才状态渐渐变好的。”
“和你在一起后,他终于又像个人了。”
………
他想起两年前第一次见程启,他穿着一身军装,斜靠在酒店的窗边,额角包着一小块白纱布,在夕阳中凝视着窗外不知什么地方,神情疏离,似乎与周遭的人群不在一个世界中。叫他的名字转过来时,一双眼睛冷冰冰的,没有任何光亮,木木的,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
很难想象,一个人是如何带着所有在面前死去灵魂的重量独自活下来的。他梦中会有那些牺牲的战友的面孔始终不能模糊吗,会有无数个声音萦绕耳边质问他,为什么你能活下来,而不是我,他会有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想法吗?
岑南想着想着,出了一身的冷汗,同时,毫无预兆的,孕吐又开始了。他光着脚还没跑到卫生间,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呕吐物在光滑瓷砖上喷出半米远。吐着吐着,他脚下一软,直直跪倒在地。呕意一直还没消失,岑南只好两只手撑在地上借力不让自己倒下,一边俯身吐,衣物上全是酸水和未消化的食物残渣。
程启回来,刚推门,便听见了卫生间的惊天动地声响,赶忙将手中买的东西一扔,跑了进去。
“南南,南南?”他把omega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吐,放出信息素安抚他。
因为呕吐持续了很久,岑南这会儿已经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了,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充斥着胡乱的杂音,什么都听不见。只知道有人抱住了自己。直到闻到那股熟悉的青苹果清香,他才知道是程启回来了,松了神,孕吐逐渐缓解,意识坠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程启抱着他,撩开他贴在布满冷汗头上的湿发,心脏发痛。
“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孕前期反应比较强烈,是正常的。”
“好。”
似乎有人在交谈,声音忽远忽近,有时渺若天边,不可听闻,有时又近在咫尺,一清二楚。最终这声音停在自己身边,变得极小声,低到他也听不清。
他们在谈什么呢?
床上的人眼睫颤了颤,眼皮下眼珠乱动,即将醒来。
察觉到他的细微动作,程启噤声,打手势让医生出门。beta医生心领神会,把听诊器戴正,迅速出了门。
就前后脚几秒的功夫,外面门刚轻轻“吱”的一声合上,岑南醒了。他睁着迷茫的眼睛望着程启,像是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南南。”程启捧着他的脸,在他眉间留下一枚羽毛般轻盈的吻。
“程启。”
“嗯?”他察觉到岑南声音里有几不可闻的颤抖,料想肯定是他的好发小说了什么,也怪他没提前交代,到了军部又被关起来,于是问:“托马斯和你说了什么吗?”
岑南摇了摇头,挣扎着想坐起来,程启让他别动,俯下身把床摇起来,给他身后垫了个枕头。
“我……”
“我知道你有想问的,但是你现在太虚弱了,先吃点东西吧,乖。”
岑南抗拒不了这么温柔的alpha,何况他也觉得自己有气无力的。他接过程启递过来的碗,碗里是醇白香浓的汤,不知是怎么熬成的,竟然一点腥气也没有,热腾腾冒着气,喝下去暖暖的,十分提振精神。
他一连喝了两碗,程启又给喂了粥,总算恢复了些力气。
等到程启解决了他的剩饭他把岑南吃不完的都吃了。他觉得到了合适的询问时机,说:“托马斯说你以前有ptsd,是真的吗?”岑南试探性问。
程启正在收拾碗筷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