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李九郎连眼睛都闭上了。

然而崔明昱微微颔首,仍然亲自去验证了一番。李九郎表情扭曲不已。他们都敢去,唯他不敢,这……他悚然道:“我认怂!”

崔明昱从左至右,回身轻轻地点了点头,与元幼荧如出一辙,他也判断最后边的这堆腐肉,与赵先生菊圃底下的臭气极为相似。

“很好,”他郑重道,“何仵作此举,确凿惊世骇俗,但为本案确认出了第一名嫌犯。何仵作功劳与苦劳俱行。当赏。”

元幼荧煞有介事:“仵作何在,谢崔少卿赏。”

也许这样就挺好,上司是上司,下属是下属。他们之间仅此而已了。

早早候在一旁的两三名倾脚夫,联手将院子打扫规整,并熟稔地满地泼洒了酽醋与酒水,道:“各位大人,臭味已做处理,醋与酒味三日内便会散干净。角落的熏香可以多放几日。”

“这就行啦?”李九郎道,“可为什么我还是闻得见那股尸臭气呢?”。

自元幼荧与崔明昱明确最右边的臭气,是腐烂的尸臭,那怪异的臭气就经久不绝,似怨魂如影随影似的。

元幼荧答道:“你现在所闻到的,并非你真正的闻到的,而是你这里,记住那怪异的臭味,它欺骗了你。”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接道:“你若想尽快‘祛除’臭气,可去公廨茅厕逛一圈,就不会再闻到了。”

李九郎傻眼道:“这是什么道理?”

“此乃千年传承之下,并不为人所知的共识。”元幼荧一面将赏钱分出来一部分给几名倾脚夫,一面解释。

原本的活物在身边死了臭了,人们会下意识警惕,认为正身处的环境,可能随时会有生命危险,遂下意识警惕,不受控制地去注意那尸臭。

而与之相反的是,哪怕是一只狗也知道,有大量排泄物堆积之处,一定很安全。那是有无数前辈们,以身证明过的安全之地。

谁也不会在随时有危险的地方,就地一“蹲”吧?

自然闻一闻,便会分散脑子里对尸臭的注意。

“歪理邪说。”李九郎闷哼,但脚下已经朝茅厕去了。

李九郎出来的时候,上次因搜山,不慎崴了脚,待家休养的彭县丞,正好回来了。

彭县丞怀里抱着一纸袋香喷喷,白软软的鲜肉包子,给院里每人都发了一个。

却见大家面色都不大好。

“这可是汇盛楼边上那家香鲜坊的包子,老夫排了许久的队呢!到老夫正巧出笼!最最鲜香的。”彭县丞把单独的一袋,奉向崔明昱,“崔少卿也请尝尝。”

崔明昱摇摇头,兴致平平。

“这都是怎么了?”彭县丞懵然地原地打转,视线扫一个个面如黄土的捕快,短短几日,怎么都似被夺了魂似的。

“彭县丞,”李九郎道,“你能闻到什么气味吗?”

“气味?”彭县丞杵着拐杖,用力的猛猛吸了几口气,“谁把醋瓶子撒了?”

“之外呢?”

“还有点酒气。”彭县丞更云里雾里。

“没了?”李九郎不罢休道,“有没有奇奇怪怪的气息?”

彭县丞又使劲吸了吸,顿时以袖掩住口鼻,闷声道:“难道是院厕的茅房,又被谁家孩子点炮仗,给炸了?”

李九郎锲而不舍的“求知”,大伙儿们业已纷纷缓过劲儿来,掰着包子吃起来。

“慢着!”元幼荧遽然一声呼喝,同时上去打落了一名捕快手里的包子,险些他就吃到肉馅儿了。

“彭县城,劳烦您详细再说一次,这包子您是从何处买来的?”她捡起包子,对半掰开,嗅着其中的肉馅。

彭县丞迷惑道:“汇盛楼边上的鲜香坊啊。”

鲜香坊原是最早开在那条闹市的酒楼,生意好到从早晨太阳升起来,到晚上落下去,门前的客都不曾间断过。

鲜香坊的鲜肉包子更是一绝,实实在在的可遇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