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抬头看得更多,她坐着,更像是趴着,以一种奇怪的姿势。

食指粗的麻绳一圈圈从她的脚踝紧缠到膝盖,双腿被捆得严严实实。双臂左右张开,分别从手腕一圈圈缠到了肘弯,左右两端的绳子将她的手臂向后侧扯得大张,又紧又直,像要分尸一样。

脖颈也套了绳索,绳子向前拉得紧巴巴地,迫使她埋着腰和头,坐在凳子上向前趴着,她甚至不能不坐。往前,那她的两只手臂就要被扯;往后,脖子就要被扯。同时,她腰上还缠着一圈圈绳子,有一股引力在向上扯。

腰上的绳子牵动着哪里呢?她想着。

啪嗒。

有什么滴下来。

滴在她的后脖颈上,很烫,粘在她的皮肤上一直烫,却慢慢地就不烫了,也不滑动。

啪嗒。

又是一滴,像热油滚动了一下。

随着后脖颈上滴下来的越来越多,她闻到了若隐若现的蜡油气息。

她尽力不牵动脖子上的绳索,害怕拉扯之间,触发什么未知的变数。她极尽艰难,而缓慢地向左转过脸,朝上方看去,霎时吓得闭起眼睛。

她深呼吸片刻,勉强才又紧绷紧一丝勇气,睁开眼睛再看去,旋即又闭上。她一点一点地呼气,一点一点地吸气,苦涩地把头慢慢转回来,鼻尖朝向地面,汗水滴落进厚厚的灰尘里,瞬间消失不见。

她就这么认命地被悬吊着双臂,被牵引着脖子,不得不坐在凳子上,向前趴着。

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脸上,要从她的眼眶里,从她的鼻腔里,从她脸上的每一针毛孔里,迸溅出去,迸溅到地面,迸溅进厚厚的积灰。

她逃不出去了。

在她脖子的正上方,高悬着一把铡刀,刀锋磨成薄薄的一条线,侧面发出惨亮的白光,如此锋利,宰一头五百公斤的猪也不过就是一下子。

而这把铡刀的另一端就系在她的腰上。

她不能动,动就刀落,刀落就身首异处。非但动是一刀,她不动也是一刀。因为在铡刀的上方,还牵着一根比狗尾巴草的草梗还细的铁丝,铁丝底下支着屋内唯一的一根蜡烛,一根食指长宽的细白蜡烛。铁丝正被瘦长的烛火,烤得橙红。

细铁丝不知何时会熔断,铁丝一断,铡刀一落,她便要去与她阿娘团圆了。

无边的恐惧,在胃里翻滚,她很想吐,也很想哭。

光有勇气是没用的,光有心机也没用了,歹徒的这番杰作,仿佛是偷窥了她的心声,对她冷嘲热讽:你不是聪明吗?你聪明给我看看。

不受控制的眼泪与恐惧的汗水一起滴落,滴进厚厚的灰尘堆里,打出一摊黑水。

兀地,有一只奶猫一样大的肥耗子,不知从何处跳下来,砰地一声将残破的木地板砸响,砸起灰雾,呛得她直咳嗽。

肥耗子就落在她的眼前,它抱着小手,站起来,乌溜溜的小眼珠子在昏暗的烛光底下,闪烁着诡异而可怖的猩红光点,似乎期待她赶快人头落地,它正好饱餐一顿。

元幼荧原本就爱流泪,此情此景早已是饱含泪水:“但凡你啃我一口,就算阎王亲自来了,我也要先掏烂你的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