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们还有别的案子在查。而钱汪失去的那方一寸长宽的皮,莫非与他们另一个案子有关?
那么陈延鉴的死,与其中有牵连吗?
元幼荧没有把疑惑说出来,她佯作一旁专心地整理幞头,实则偷偷地观望崔明昱与李九郎二人。
钱汪身上被剥走的皮,上面要么是刺青,要么是烙印,抑或者是什么特殊的标识。
恰恰是一寸长宽,不知与她要找的有关系吗?
可是她不能去问。以她目前在崔明昱与李九郎心中的信任程度,他们不主动说的话,她问了说不定引祸上身。
只要跟着他们,总有一天会知道那块一寸长宽的皮上面,到底是什么的。
还好她最最擅长的就是等。
“如弟妹所言,”李九郎摊开一张巴掌大的纸,“钱汪确实中毒身亡。使他中毒身亡的叫作雷公藤,长这样。”
这下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了。
元幼荧凑到崔明昱身旁去,踮脚,伸脖子去仔细地看。
纸上墨迹未干,画着一株藤植,棕红色藤枝,椭圆形叶子,开着密集的小花,画得惟妙惟肖。
“可惜我手里没有,不然给你们看实物了。”李九郎扁扁嘴道。
雷公藤,民间叫它水莽子,毒性剧烈,但酌量外用亦可治病。
过去偶尔有胆大的郎中,为狱中得了风湿的犯人使用,不过必须去皮,谨慎用量,否则稍有差池,医人变成杀人。
李九郎盯着崔明昱的脸,眼见着越来越红,他忍不住笑道:“你怎么了?你吃水莽子啦。”
他拉起崔明昱的手腕打算把脉。
崔明昱如被蛇咬般抽回手,干脆将画纸给了元幼荧,自己不经意往边上挪开半步。
“雷公藤盛产于何地?”崔明昱的视线略微闪躲,嗓音倏然有些沙哑。
李九郎打量崔明昱几眼,又看了一眼正在看画的元幼荧,他讪笑了两声,什么也没说,但笑的那两声却比说了什么还令崔明昱难受。崔明昱的耳朵霎时红得像鸡冠。
“雷公藤喜生长于阴湿之处,”李九郎边扯着嗓子说,便懒懒地走到一旁,离他们远远地,“多见于山南道一带,譬如襄州、荆州、峡州……”
“荆州?”元幼荧诧异,“陈延鉴正是荆州人士。”
“你怎么知道?”李九郎看向她,旋即反应过来,“那日你去看了?”
元幼荧不置可否,李九郎打趣道:“你不仅挺能跟,你还挺能藏~”
元幼荧心虚而局促地笑笑,举起李九郎的画作,把自己的脸遮挡住,避开他们的视线。
李九郎优哉游哉:“荆州每年都有学子赴京赶考,三十年来却无一人得中。如今破天荒中了一个,你们说巧不巧,偏偏他死了~”
崔明昱没有接话,而是道:“出发去羊蹄子山。”
“什么山?”太突然了,李九郎哭丧起脸,“一宿没睡觉,天刚亮你叫我去爬山?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吃什么了这么有精力?!”
看见崔明昱已经去牵马,李九郎前后脚跟去牵驴:“我也没说不去啊!但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在李九郎的聒噪声中,骏马昂首嘶鸣,踏出一路飞沙。
晨光熹微,东方欲晓。
各街的坊门已陆陆续续打开,做生意的店家们互相问候着,连三并四开张铺货。
珍珑棋局般的长安,静穆了一夜,终于开始恢复生气。
两抹影子,在晨雾中时隐时现。
一抹是格外魁梧的骏马,骏马上骑乘着一对男女,衣袂随风招摇。白雾茫茫中,如石中火,雾中花。
一抹是像小马驹一样壮硕的毛驴儿,前面钓着一根胡萝卜,载着一名身着澄黄衣裳的男子,毛驴儿跑得咯噔咯噔,哼哈哼哈,紧随其后。
秋天早晨的风,凉飕飕地。他们一路疾驰,狂风冲怀而入,吹得元幼荧的脸发木。
后背贴着崔明昱的胸膛,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