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里已经等满了人。

除了几名伺候的婢女,便是她的父亲元无定、继母谢氏、妹妹元如蕙,之外还有两副面孔,一副陌生,一副昨日有过一面之缘。

“容老夫介绍,”元无定勉强笑着,“幼荧,这位是陇西李氏李九郎君。李九郎君,这便是吾长女元幼荧。”

他出自陇西李氏?想起昨日他不需要任何凭证,便令县令卑怯,那他是皇戚?难怪,难怪。

“在下李疚,”李九郎折扇一合,装作与她初次见面,微微拘礼,“族中行九,乃大理寺崔少卿的竹马金兰,元大娘子若不介意,可随承昭一并唤我九哥哥。”

承昭?昨日他便如此称呼崔明昱,那应是崔明昱的表字。

实难想象,崔明昱那样清正之人,从他口中唤出一声九哥哥?她冷不丁打了个寒战,画面实在太瘆人了。

元幼荧揖礼,也佯作初次见面,道:“幼荧见过李九郎君。”

“幼荧,”元无定继续介绍,“这位是崔仆射府上的总管事崔毅。”

李九郎插话:“叫他崔伯就行,我们都这么叫他。”

“幼荧见过崔伯。”

若不说崔毅是管事,他看上去更像谁家的家主,鲜衣华服,言笑儒雅。

他笑起来像画里的老神仙:“聘礼是我家夫人得知二郎君即将回京的消息时,便着手准备了,昨夜将将准备妥当。倘有不周之处,还请直言,定当立即补上。”

谢氏也摆出菩萨般笑容:“崔少卿刚回长安,又只身兼任大理寺少卿之重任,邦国讼狱详刑,皆要经崔少卿之手,想必一定十分操劳。婚姻嫁娶乃人生大事。依我之见,不如先缓些时日,待崔少卿在长安适应了之后,两家人聚到一起,再作详细的商议。崔管事你说是不是?”

崔管事笑笑:“是与不是,这我一个管事可不敢说。”

他向元无定与谢氏抱礼:“我家二郎君的意思,缘分天定,择日不如撞日。缘分到,即是吉日。一日相见,一日下聘,一日成亲,是故今日下聘,大喜的日子就定在明日。”

随即他摊开文书,呈递元无定:“吉时也已挑定了,吉时是由我家主君亲自挑定的。”

他家主君,那不就是崔明昱的父亲?

就是那位脾气冲起来,直接顶撞圣人“那你诛我九族吧”的狠人。

一想到是崔仆射亲自挑定时辰,不说谢氏的脸色,连元无定的脸色都变得煞白。

元幼荧心里乱糟糟,崔明昱不在乎婚事仓促与否便罢了,怎么他的父亲崔仆射不仅由着他,还配合他?

“容在下多句嘴。”

李九郎慢条斯理摇着扇子,言笑间一如昨日不羁,但多了几分正经。

“在下这位兄弟啊,性情自幼清寡如水,连生死亦置之度外,可谓千金难买他崔二郎心头之好。可他呢,偏偏是崔仆射的老来子,那简直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他瞄了瞄元无定的神情,接着道:“最鲜明就说崔家大郎君吧!崔大将军自统领三军以来,大大小小的伤,受过无数,几次同阎王抢命,也不见崔仆射眼皮跳一下。可二郎君呢,不过受了一点点小小的皮外伤~崔仆射立即就请旨给调回来了!”

元无定愤懑:“惯子如杀子,溺子如害子,婚姻毕竟人生大事,崔仆射宠溺二郎君,甚于礼仪规训吗?!”

“礼仪规训?”李九郎不可思议,“崔仆射连公主的婚书都拒绝,跟他提礼仪规训?嗐~”

元无定干瞪着眼睛,不得不哑火。

崔明昱一家上下,老子是尚书左仆射,总领省事,下管吏、户、礼三部;兄长是北庭节度使,统领三军,有临机专断之权;而他本人,刚回京,脚跟尚未站稳,即任大理寺少卿,执掌邦国讼狱详刑。更何况,博陵崔氏乃四海第一望族,天下第一名门。

老子有权,兄长有兵,父族有势,母族有钱。

这个崔明昱,别说他想明日娶亲,就是他想明日抢亲,整个长安也找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