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笑呵呵地,向崔明昱行礼道:“长安县上下,必当全力配合大理寺与金吾卫。”

那男子将树桠放在石桌上,爽朗道:“话带到了,我先走了!”

崔明昱点点头,侧身轻声对身旁的大理寺寺丞吩咐什么。

县令见不便打扰,待他吩咐完毕,才上去行礼,又笑着说了一遍:“崔少卿如有需要,长安县县衙上下,必当全力配合。”

“有劳。”

转眼崔明昱要走了,元幼荧赶紧挤过人群跟出去。

长安城繁花似锦,她穿着最普通常见的短打绛纱裙,颜色也是最寻常多见的藕荷色。眼下她没入人群之中,想必大理寺的人,应该没有谁发现后面有她这条尾巴。

不远不近地跟了一路,眼见他们左转拐入顺义门,再走不远就快到大理寺了,大理寺是公廨,她进不去,干脆捂住脖颈间的绫背子,一鼓作气跑得快些。

她刚拐过去,打眼,崔明昱伫立在眼前。

她的脑袋嗡地一声,陷入一片白热,似有一只蝉在耳边,持续地尖鸣。

良久,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匆匆行礼道:“久闻崔将军威名,今得瞻仰,不胜荣幸。”

“怎么只瞧得见他?却瞧不见我呀?”声音是方才牵驴的男子。

他粲然道:“我不过路途奔波,憔悴了些,怎么我这么一位俊俏郎君,娘子你瞧不见吗?”

他说笑着,用肩膀撞了撞崔明昱:“你小子才回来几天?就惹上风流债了?”

呃,元幼荧失声,有话咕咚在喉咙里,锁住了似的。

崔明昱也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她这名尾随的嫌疑人主动招认。

那名男子道:“这位是大理寺崔少卿,在下是崔少卿的友人李九郎,应当如何称呼娘子呀?”

想是一回事,真正面临了又是一回事。元幼荧直感到自己的嘴唇上方在抽搐,无法抑制地抽搐,也许是太紧张了。她只好牵动唇角,假装微笑。至少笑起来抽搐就不那么明显,有一种自欺欺人的体面。

“小女子乃礼部侍郎元无定之女元幼荧,见过崔少卿。”

亦朝那位李九郎默默然行了行礼。

“什么?!”李九郎瞪大了双眸,“你姓元?你是元家娘子?”

俄而大笑:“承昭啊承昭,你小子,哈哈~我突然有点事,先不打扰了~告辞~”

他骑上驴就走,还不时催促大理寺一众人:“都杵着做什么?跟我一块儿走哇!快快快!”

一群人在哼哈哼哈的驴叫声中,叽叽喳喳地走了。

转眼,这条路,只剩下崔明昱与元幼荧。

二人相距三五步,对面而立。

阳光偏偏只照耀崔明昱,令周围黯淡。一缕清风拂来,穿过元幼荧的发梢,不知去向。

静谧的窄巷,阳光热烈。

他立在那里,从容弘雅,峙如山岳,沉静而荡气凌云。

“何事?”他道。

元幼荧抬头望他,才一眼,又不自觉地收回视线。

他的目光过于凛冽,好似能将一切洞穿,令她的心底兵荒马乱。霎时间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一股脑儿全涌了出来,催促她赶快自首。

她用力掐自己的手,警醒自己,也令自己镇静:“幼荧有要事相求。”

崔明昱沉默着,气势遮天蔽日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长风如浪,携来清淡的木质熏香,时而有,时而无,细细地抚摸她的心跳。良久良久,渐渐地,好似带走了她的慌乱,给了她一些力量。

好似也觉得他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对吗?这里是长安,不是大漠,她也不是突厥敌寇。朗朗乾坤,大唐律法之下,他不能平白无故的杀她对吗?

她把心虚定住,振作起来,迎上他冷峻的目光。

“不知崔少卿可知,幼时,圣人赐婚你我?”

完了,猛地振作,猛地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