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确定是因为他来到了江陵的缘故,导致江陵的学子无有出头之日,永不能科考得中。

还是因为江陵的特殊原因,作为经济重区与军事重镇,盛安阁决心把持,不肯退让。

因此为了不令江陵落入旁手,才不能任何江陵寒门学子科举入仕。

他不知,也无力抗衡。

他能做的,只有暗中帮助这些寒门学子,走出江陵。也许到了长安去,自有出头之日。

却不料,所有学子竟都有去无回。

唯一回来的赵先生,也已经与盛安阁达成合谋,成为盛安阁座下一条指哪儿打哪儿的走狗。

他悔恨。

若是因为他,连累了江陵学子,他罪该万死。若是因为盛安阁借故打压他,实则暗度陈仓,欲挟江陵以乱政权,他更不能坐视不管。

可他如今只是小小的县令,他能掀起什么浪呢?只怕浪还没有起来,就先打翻他船上想庇护的所有人。

他祈求苍天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他除了把事情闹大,引动圣人的关注,别无他法。

他甚至担心圣人所派遣来江陵的采访处置使,也是鱼肉百姓的盛安阁成员。

所幸来的是博陵崔氏,他万万未有奢想过,作为天下第一高门,四海第一望族的博陵崔氏,居然会率先站出来,反对以世家士族为核心的盛安阁专权。

他想,他可以死得其所了。

他之死,并非畏罪自裁,而是以死明志。

前半生,为了仕途,蝇营狗苟,他死不足惜;后半生为了使江陵的不公,引得圣人关注,而坑杀许多无辜学子,他更万死亦应当。

如今,心愿以偿,他甘死如饴。

他遗信中道:余生醉看崖下景,满腹彷徨。不若纵身入崖,近彷徨时见彷徨,彷徨得解,余生有崖。

又道:崔少卿,这大好河山,每一个人想努力爬到高处看一看,而崔氏第一高门,高处站久了,你看崖下景物,如蝼蚁,还是如春草青青?

难道你不想去仔细地看一看吗?

快去看看吧!

百姓们过得苦啊!

雄狮猛虎吃肉嚼骨,爬虫蝼蚁任人践踏呢!

崔少卿,你博陵崔氏历代戍边守国为的是什么呢?你们守的是君王的国,还是百姓的国呢?

百姓爱戴博陵崔氏,不是因为你们子子辈辈肝脑涂地守住了边疆,是因为你们,才有安乐的大唐!可是,如今大唐之危不在外,而在内啊!

去看看吧,我大唐的山河景致,也不只在高处俯视才壮丽。

如是你想,何处不是疆?

余能力短浅,拼死也趟不开一条路,却也不想白来。

今下,余以命相助,留下线索一二。

崔少卿,此路,劳你开辟!

窦县令洋洋洒洒书写了十余篇,字字泣血,他怀着沉痛的心赴死,却死得轻飘飘地。

“怎么就死了呢……”李九郎的喃喃自语,将出神的元幼荧唤回魂来。

是啊,怎么就死了呢。

欲查赵先生,赵先生自缢身亡。欲查窦县令,窦县令醉死酒中。

他们当真都是自愿以死谢罪吗?他们血书遗信中,所忏悔的真相,当真是真相吗?

元幼荧深呼吸几口气,调整好心态,道:“我要给窦县令验尸。”

一切就绪,这是距离真相最近的一次尸检,明明很简单,她的手却格外滞重。

窦县令面色赤红,口鼻内有淡粉色泡沫型血污,可能是溺死酒中时,酒液通过呼吸道进入,与肺内气体混合后,自口鼻后排除形成的。

肚腹饱胀,符合生前大量饮酒的可能,若需确认,可能需要进一步剖尸吸取肠胃中的液体,分析是否为酒水。

窦县令泡在酒液中的上半身,皮肤发白,起皱,有鸡皮样反应。

在进一步剖尸前,元幼荧,解开了窦县令所有衣裳。

果不其然,在窦县令的胯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