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隐约有车马声,安生抬眼看了一眼,不是冷伯的马车,看着眼生,许是路过,遂低下头继续飞针走线,并未理会。
马车却是径直向着药庐而来,在不远处停下,车帘一掀,走下一位青布长袍的灰发老者。
老者一身朴素布衣,不着丝缕的绫罗绸缎,步履白袜,丝绦系腰,坠一块莹润的羊脂玉寿星佩。头上也只是一枚碧绿的玉簪挽发,短髯白面,精神矍铄,举手投足间却是一身不容人小觑的清贵文雅气度。
看他年岁比自己父亲年长不了多少,可是已经是头发斑白,显得苍老一些。
他似闲庭信步一般,径直向着药庐而来,在门口处站定,抬头望一眼门首的烫金大字,捻须“呵呵”一笑。
安生见有客来,慌忙放下手中针线,站起身来:“请问老伯您找谁?”
老者似乎这才发现了安生,将她上下一通打量,微微一笑:“我找这里的主人,请问你是?”
安生冲着老者也是缓缓一笑:“您是来求医问诊的么?冷师傅是我师父。”
“喔,原来你就是他最近刚收的女徒弟。”
安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初来乍到,怕是不能为老伯分忧。可惜师父他出诊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要不老伯您明日再来,明天正好是坐堂的日子。”
第一百六十一章 给师父的惊喜
老者脸上有失望稍纵即逝:“无妨无妨,我今日正好得闲,稍等片刻也好。”
安生将杌子搬给老者:“那您先坐,我去给您倒杯茶。”
老者倒是实在,直接一撩衣摆坐下了。
安生将冷南弦的衣服放在一旁石桌之上,转身去了厨房,冲了一盏菊花茶端出来,递给老者:“正是秋燥,老伯赶路劳顿,便喝杯菊花吧,正解燥渴。”
老者抬手接过:“有劳姑娘了。”
“老伯不用客气。”安生在一旁坐下,顺手掂起冷南弦的衣服,继续埋头做针线。
老者看了她一眼:“你手中缝补的衣服乃是用的一寸锦一寸金的流云锦,价值不菲,破了便是破了,直接丢了便是,何须费这样功夫?”
安生抬眼微微一笑:“看老伯气度,也绝非寻常乡野莽夫,所带玉佩正是玉中极品,可见家境殷实,藏有万贯,又为何不穿绫罗绸缎,乘坐豪华车轿?”
老者捻须大笑:“腹有诗书气自华,又何须那些俗物来点缀?更何况,广厦千座不过卧榻三尺,良田万顷也是一日三餐,舒适顺心就好,为何要执着于外在形式?”
安生正迎着太阳而坐,一笑起来,眸中晶莹璀璨:“我家师父穿流云锦的衣服,也非为了显贵,单纯只是喜欢而已。享受没有过错,浪费奢靡则是罪过。这衣服补过之后一样还可以穿,也不会减低我家师父的气度。”
“小丫头好厉害的一张嘴!”老者忍不住调侃:“你家师父挑剔,可从未见他穿过有瑕疵的衣服。就他这药庐里一日还不知道要挥霍多少银两,怎么可能在乎一件衣服?”
安生停下手中针线,正色道:“师父往日里济世施药,那是善举,换来的是他人的安康,家人的喜乐,千金难买,算不得挥霍,花钱花在了刀刃上。
只是这花钱如流水出去,可是又没有什么进项。一直这样坐吃山空可不行,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总有掏空的那一日。所以日子还是要勤俭一些。衣服还是崭新的,只穿过一次,丢了岂不可惜?”
老者情不自禁地就是一愣,而后莞尔,被逗得“哈哈”朗笑:“没想到姑娘竟然还是勤俭持家的一把好手。老夫这衣袖也有一处开线,能否劳烦姑娘巧手给缝补一下?”
安生适才也不过是嘴硬,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老者的话令她也有点忐忑。他说的没有错,冷南弦既然穿得起流云锦,那么就应该不会稀罕一件缝补过的长袍。
可惜,自己是这衣服的始作俑者,总不能让他离奇失踪吧?
她灰心丧气地看一眼自己手中杰作,不算是多难看,蛮平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