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吻他的头发,心跳得将要爆裂,口不择言,咬牙切齿道:“你这殃人心的东西,发誓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说着,揪起头发,捧住他脸,犹不解恨,报复似的用嘴去封他呼吸。

“下回、下回我悄悄地来,不教你厌烦了……”

宝瑟儿顺从地回应着他的吻,仿佛遵从某种隐秘的诱惑,背着全镇河、全天下的人,与他放肆地偷欢,远处灯火通明,倒映池水,溶溶荡荡,在泪水中逐渐模糊成一片,丝竹悠扬,无人去听,两人呼吸交织在一处,潮热而急促,那怀抱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倏然,鼻尖萦绕一股暖香,连天横低头看时,宝瑟儿的下裳化作点点木犀花,如破碎星子,光华灿烂,宝瑟儿亲吻累了,满脸泪痕,伏在他怀里喘息,那些星星自下而上逐渐飘散,漆黑的发梢儿晶晶发亮,整个人都化作花屑,他匆匆用手去握,抓到几朵,只是徒劳。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摇落的桂花,弥散在月华中,是美人的精魂,乘云辇,拾天阶,下玉魄,遁入凡间,又复归广寒。

连天横愣愣地站着,一颗心彻底被夜风吹凉,像枯油之灯,一闪一闪,总算熄灭了,胸腔里空荡荡的,低下头,掌中里徒留几朵碎花。

“哥哥!”那头忽然跌跌撞撞地跑来一只小团子,“哥哥!”

连天横回过神,见是妹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低声喃喃道:“……怎么回事?”

“娘、娘叫你有事!”连小妹踮起脚,去够他的手:“你跟我来!”

连天横便抱起妹妹,像行尸走肉,穿梭过笑语喧阗的宾客丛中,灯光照在脸上,半明半暗,耳畔隐隐几句唏嘘:

“嗟夫!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为动物,惟物之灵”

“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有动于中,必摇其精。”

“而况思其力之所不及,忧其智之所不能。”

“宜其渥然丹者为槁木,黟然黑者为星星。”*

一路走着,从灯烛冷寂处,走到火光通明里,清辉普照,落叶簌簌,木犀花在身后随风飘扬。

莫氏站在卧房门口,招手叫他,接过小妹,疑心道:“这是怎么弄的,落了一身的霜回来?”拍了两下,道:“罢了,你去换件衣服。”

连天横想到不再会客,便去换了身烟灰色圆领的半旧袍子,原来莫氏心疼他招呼客人,只顾喝酒,不曾进食,便打发他来吃饭,丫鬟端一大壶热热的茶水,两只和合二仙的茶盌,两双雕花牙箸,一齐放在暖阁儿桌上,又端了荸荠、红菱,并三碟小菜,有花笋干、酒糟蛋、细切的样子肉,另有一盆奶白稠香的鲜鱼。

莫氏道:“你先吃,一会子还有客到。”

许是天气不好,连天横一连大半年没有甚么胃口,从前饭量大,现今不觉饥饿,吃得也少了,拿起筷子,应付两口。

暖阁里忽然走进一个黄衣的大姑娘,莫氏迎上去,拢着她胳膊,亲热道:“你去那里坐。”怂恿着她坐到连天横身边去。又对连天横笑道:“这是你叔公家的姑娘,快叫一声乔大姐姐。”连天横抬头看时,女孩儿正看过来,那圆脸明眸,玉雪可爱,颇有几分熟悉的情致。

连天横道:“我自端去吃罢。”

莫氏忙劝阻:“外面冷,他们又要灌你的酒。”

那姑娘并不多话,也不过分地羞怯,神色泰然,只是有句没句地拿话与莫氏闲聊,拿起桌上的绣片子端详。

连天横吃过几口,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过了一阵,莫氏追上来,问:“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