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知连老爷真是气得疯了,便挣扎着,身子覆在连天横身上,撕心裂肺地吼:“不要打他!”

莫氏跺脚道:“你倒有脸求饶!”

连老爷几十年都未曾发过如此雷霆之怒,手下得极重,棍子雨点似的落下来,一时间笤帚声、皮肉声、莫氏的骂声,连天横的闷哼声,宝瑟儿的抽泣声响作一团,此起彼伏。

“你们只这一个儿子,他再不是东西,也只有他,打死了,就没了!”

连老爷打得累了,这才罢手,笤帚丢在地上:“你们这对腌臜东西!打你们嫌脏了我的手,好自为之罢!”竟连莫氏也顾不上,气得拂袖而去。

“老爷!”莫氏急忙跨出门去看,却也追不上了。再看屋里,连天横拿被子裹了宝瑟儿,自己穿上衣裳。

莫氏冲连天横道:“你出来。”

连天横便老老实实地跟出去,走了几步,莫氏便停下来,回过头,啪地抽了他一耳光。

连天横脸被打到一边,沉默无言。

莫氏指着他鼻尖:“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被他迷住了!”

“也要他迷得住。”连天横嗤笑道。“玩物似的东西,想玩便玩两下,有甚么打紧。”

莫氏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当真?”

“千真万确。”

“娘要你发誓,发毒誓!”

虽说连天横平日里发毒誓比吃饭还轻松些,却也没想到要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男妓发重誓,只觉得有些可笑。

“你不敢?”莫氏见连天横不做声,以为他迟疑了。

“有甚么不敢,”连天横举起二指,铿锵有声道:“我要是喜欢他,就刀斫火烧,不得好死,尸骨无存!满意了?”

二九,飞入乱云深处啼

莫氏见儿子发了毒誓,这才放下半条心,又隐隐约约惊讶于他的无情,不过总胜却败坏家门,便耳提面命道:“你听着,那扳指他要还就还,不还也罢,就当跌在茅坑里,脏兮兮的,咱们不要!今后切不可再同他往来!”

本只是一桩风流韵事,不曾想却闹到这地步,连天横送走母亲,心头也是烦躁,转头回房,却撞见宝瑟儿站在门槛上,换了身肥大不合体的深灰蓝圆领小厮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扶着门框看他,眸似点漆,静似一抹幽兰生在空谷里。

“出来作甚么?”连天横搂他进去,生硬地哄道:“上药去。”

宝瑟儿拿了他的手,低头道:“这就走了。”

连天横以为他使小性子,不想待在连家受气,伸手替他系好腰带,嘴唇贴着额角亲两下,道:“等马车来,送你回去好不好?”

“坐不惯马车,何况没有几里脚程,走两步就到了。”宝瑟儿口里这般说着,轻轻推开他,迈过房门,走出二三步,到后院里,忍不住又回眸,慢吞吞道:“不要和爷娘怄气,他们教你走正途,同我们这些人厮混,对你只有害处,没有好处,你省得么?”

连天横见他反倒有模有样地训诫起自己来,十分新鲜,挑眉道:“我不和你厮混,人家也不和你厮混,人人走那正道,你岂不是要饿死了。”

“我不管别人,”宝瑟儿嗓音喑哑,捂着嘴咳嗽两声:“走了!”于是微跛着脚,穿过长廊,那廊柱筛下条条黑影,时明时暗的。路上几个绿衣婢见了他,叽叽喳喳,捂嘴窃语。

宝瑟儿恶狠狠地瞪回去,这些个碎嘴仆妇便不自然地收敛了笑,避瘟神似的,快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