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熟路的了,唰地掀开帘子进得门去,那些小倌见了他,如饿虎见了肉,东拉西扯的。宝瑟儿慢慢走过来,中宫娘娘似的,凤眼含笑,撒娇道:“爷,你来了。上回的妆花罗,做得这身衣裳,那老裁缝见惯了好料子的,也不住口地夸。”又展开两臂,让他看袖子上的花。
这个动作,换作平时,连天横肯定是要忍不住就势抱上去的。宝瑟儿最通这些风月场上的手段,递个眼神,做个小动作,连天横都领会得,尤其是内帷之中,十分默契。这回却没等到他动作,原来连天横随手把斗笠交给旁的小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撇下他,搂着那人走了。
宝瑟儿呆在原地,就有些愣愣的。周围几个小倌吃吃地调笑道:“这小浪蹄子,好日子要到头了也!”
连天横松松搂了那面生小倌的腰,色迷迷嗅他耳下,笑道:“你叫甚么名字?”
“回爷的话,奴奴名唤绿芜。”
“却是哪个绿芜?”
“汀洲时起绿芜中的那个绿芜……”那倌儿怯怯地抬头望连天横,这个角度看,眼尾倒是稍有点像宝瑟儿,只是眼瞳不及宝瑟儿明亮,含了些水雾,显得柔弱可怜。
连天横想到方才宝瑟儿那副失神的样子,心里便出了口恶气。他自认出手是很阔绰的,要物、要钱,哪样舍不得给?那人想着野汉子,装都不舍得装一下。他不曾指望婊子有甚么情意,但求花了钱不做这冤大头。
这么想着,反而畅快了,搂着这绿无还是红无的,在他脸上用力亲了口,啵唧一声,把倌儿弄得面红耳赤。
推开纸门,他见了姚迢,微一点头,照例叫小倌在外唱曲伺候。姚迢开门见山地问道:“连兄弟,今日叫我来,所为何事?”
连天横斟了酒,倒在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道:“上次你说的事,我又有了些计较,只是缺些钱来四处活动。”
“钱倒不要紧,只是你要钱做甚么?”
“我手里有二两弓花蚕粉,这东西本身对人无害,只是睡得两个时辰罢了。我在一张孤卷上曾见过,这西域的弓花蚕,天敌为一种无毒的麻青蛇,若是将麻青蛇尸在炭火上烤焦,焙成粉,和弓花蚕粉掺到一处,蛇蚕相斗,两相纠结,便成了世间至毒的毒药。”连天横饮了口酒,抬臂提起壶斟满,道:“从前见得他们杀人来,下的就是这样东西,大夫是验不出的。”
“那孤卷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姚迢皱眉问。
连天横道:“这件事既然你问,我信得过兄台,也就说了。有一年我去西域走了遭,钱财被一伙红毛鬼洗劫一空,同行的另一位东家宁死不肯交出细软,便被他们灌下这种药,当场暴毙。我见死了人,就召集几个伙计,用火药制成火铳,在他们走后,半路伏击。这孤卷便是从他们身上搜出的。”
姚迢问道:“你要钱买那麻青蛇?”
“光有钱没用,麻青蛇颜色鲜丽,鳞片光滑坚硬,又温顺无毒性,是皇家的珍奇异宠。需得托人去疏通关节。”
“你既有门路,只管去做便是。”
“对了,再派几个机灵的人来,下月初我要用。”连天横想事情时,喜欢不自觉地转手上的扳指,这会子想起扳指送人了,只能作罢。
俩人边吃肉饮酒,边聊了些闲话,连天横只听得外头的小倌唱那些伤春的曲子,嗓音生涩,不似从前歌声圆转,心头一阵烦躁,却也懒得去管,顾自地吃着。
姚迢道:“连兄弟心里有事?”
连天横灌了一大口酒,问:“杀人的事,算不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