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补偿”;对有功将士的犒赏由国库支出,对过往损失的补偿则由皇帝自掏腰包,全?盘承担;责任判然分明,一点也不混乱。而圣上亦当机立断,立刻宣布了补偿的政策:
其一,伪劣货币蔓延已有数年,具体损失已经难以统计;所以此?次补偿,全?部采取自报自销的准则;士兵们自己统计、自己核算、自己向上汇报损失的大致数额,然后当场直接按数额领取补贴,不必经过任何?核实所有需求,全?部满足,无论?你如何?狮子大开?口?,圣上绝不与?你计较分毫。
其二,前车之鉴不远,如果士兵们怀疑这一次带来的铜钱不够分量,那也可以按照方?士教授的法?门当场检验、判断优劣,发现一个劣币,天子当场赔你十枚;如果还是不够放心,那同样可以将赔偿换为丝绸绢帛、各色铁器,同样是现场兑现,不打折扣。
话音刚落,站在高台下的侍卫再把几块红布一掀,又是凛凛寒光,映人眉眼。皇帝站立于寒气金光之中,高高举起那把红色的喇叭,淡定宣示了最后一句话:
“……出发之前,曾经有人向朕建言,说让士卒自行上报损失,必定夸大其词,白?白?浪费财物,不如让官吏核算,更为方?便?;但朕想,刀笔吏深文周纳、刻薄寡恩,那里是寻常人能应付得来的呢?与?其被他们刮上一层,不如朕这里行个方?便?。再说了,天子富有四海,岂必与?壮士争此?锱铢之利!朕信得过诸位,亦无须多虑。”
此?言一出,偌大校场寂静一片。安静少顷之后,挤挤挨挨站了一地的军官轰然下拜,口?称万岁,声响震耳轰鸣,回荡四面,仿佛是一座山都在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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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佩服了。”穆祺轻轻道:“陛下居然还有这个本事。”
他与?其余几位方?士一起站在高台之后,居高临下,一览无余,更能将这推金山、倒玉柱,众人山呼万岁的场景看个清清楚楚。虽然在电视中看到不少大场面,但亲临其境的气氛仍然不是电子信号可以媲美?的;他可以听到那种山呼海啸中压抑而浓厚的情绪,分辨出前排军官们下拜时亢奋到几乎肌肉痉挛的表情如在万人之上,如在万人之中,仿佛一即为万,仿佛万即为一,那种寥寥数语,便?将大众的情绪轻易拨弄于指尖的感觉,真是既叫人沉醉,又叫又叫人害怕。
也正因如此?,穆祺对皇帝(无论?死的还是活的)的敬意才油然而生。军饷中夹杂了大量劣钱,这本来是天大的祸事,足以重创朝廷公信力、直接动摇军心的可怕隐患。但长安天子及时出手,强力挽回,短短数言,力可回天,竟然将此?必定的祸患,一转为自己猛刷好感度的天赐良机。这样的手腕见识,怎么不叫人大生钦佩呢?
“天子富有四海,岂必与?壮士争此?锱铢之利”!说得多么豪迈,多么雄壮!就是穆祺见多识广,扎扎实实见识过圣上阴谋诡秘的种种权术,此?时都不觉心扉动摇,激动难抑;更何?况下面的士卒不明就里,还天然抱有对皇权的莫大敬畏?“士为知?己者死”,天子这番举止,又能给?自己拉到多少死士、多少忠诚?而这一切的开?支,不过是赔偿军饷时消耗的七八千万钱、十余万匹绢帛、几千斤金而已好吧,的确也很多、很浪费,但比起锁死的士气来说,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人要学会计算利害;要想暴力工具为自己流血卖命,就得老老实实提供情绪价值和物质利益,该给?的东西不能打一丁点折扣。在这一点上,长安天子从来非常清醒。他可以折辱诸侯折辱藩王,杀九卿大臣如杀鸡,但绝不会在暴力机器面前露出一丁点市侩的嘴脸不就是钱么?只要能招揽壮士,金银何?足吝惜!
有这样的心胸气魄,确实足以让人敬畏。所以穆祺出声感慨,亦全?然出自真心。站在他旁边的老登冷笑?一声,却兀自双手抱胸,不予置评一般来说,这表示他对另一个“自己”的做法?也实在挑不出什么瑕疵,因此?只能装一波高冷。
当然,对“自己”的做法?挑不出瑕疵,不代表他不能嘴一嘴穆祺。老登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