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不能也,实不为也。运转权力的关键不在于放肆,而在于克制。不过,这种克制也是隐忍的、含蓄的,党争、权斗、政治撕扯,每一个都不是能上得了台面的东西,更不是大汉丞相可以公开宣扬、公开阐述的信条;这种类似于申、商权谋之术的阴冷秘密,只有武侯最亲近、最信任、最不会隐瞒的亲传弟子?,才能有幸窥视到真传。

比如比如将?这一事实转告给穆祺的那?位“第?一手信源”。

可惜,第?一手信源已经转告了他,那?他就不方便再转告别人?了。所以穆祺踌躇片刻,并未开口,只是心中?依旧疑惑:武侯的政治理念不会随意变更,那?当然也不该随意突破惯例;以过往的惯例来?看,丞相府根本?不该过度牵涉太学的事务,武侯仅有的几次到访太学,都是光明正大的礼仪性质,是陪着嗣君一起去?的重要公务。

……诶,等等,“陪着嗣君一起去?的重要公务”?

穆祺霍然瞪大了眼睛。

·

三天之后,穆祺衣着一新,带上同样衣着整肃的皇帝陛下以及卫青霍去?病,再次穿越了调整完毕的“门”,跳跃至另一个时?空。

是的,“衣着整肃”;虽然在穿越之前,刘先生曾经表现过小小的傲娇,表示自己是大汉天子?,刘姓正统,没有必要郑重其事的换大衣服拜见后世的丞相,一揖一礼也就罢了,就是一言不发,对方也没有资格质问;但?穆祺强力镇压了这不合时?宜的傲娇,极其凶狠的做出?了绝对有效的威胁:如果皇帝陛下在此时?不识时?务,那?么以后谒见太子?及青宫属官,他恐怕也要识不得时?务了!

“尊重是相互的。”他板着脸道:“希望陛下明白这一点?。”

总之,陛下还是换上了一堆拉拉杂杂的新衣服,拉长?了一张驴脸跟在了他身后。

新衣服新气象还是有用的,至少成都城中?巡视的兵卒并没有为难他们,过问几句后就放走了几人?;而凭借穆祺手中?不知来?历的令牌,他们顺顺堂堂混进了太学,出?门登高,钻到石室的后山东绕西绕,最后分花拂柳,绕进了不知何处的一个小小山洞两尺见方,藤蔓缠绕,除了几方小小石凳石桌以外空无一物;其简陋凄清、荒凉冷淡,与外面装潢一新的太学学堂格格不入,简直要让人?见而止步,怀疑是不是走错了位置。

刘先生在洞外停下了脚步。他颇有嫌弃的拎起自己新衣裳的下摆,小心避让开地上腐败的野草与淤泥,啧啧有声;他左右环视一圈,嘴立刻撇了起来?:

“你确认是这里?”

穆祺抽出?一张纸条,仔细对了对山洞里的石壁:

“……应该,应该没有问题。”

刘先生怀疑地挑了挑眉:先前诸葛氏寄来?的信中?只说了可以在太学周遭碰头,根本?没有指定具体地点?;但?穆某人?看过后信誓旦旦,一口咬定就是在后山见面,完全不必做任何确认,带着人?就直接往这里冲。现在当头撞进这么个山洞,自然让人?大感疑惑:大汉丞相如果没有什?么怪癖,那?为什?么会对这样简陋的地方情有独钟。

面对这样疑惑而凌厉的目光,穆祺神情有些尴尬。显然,他绝没有那?个荣幸洞察武侯的内心世界,所以这个地点?根本?就是那?位第?一手信息源提供的第?一手信息源告诉他,诸葛丞相教诲嗣君的时?候,除了传授光明正大的经史子?集以外,还会在闲暇时?指点?一些阴冷的、隐秘的、很难直接示人?的权谋,所谓“申、商之法术,韩、李之阴谋”;而为了契合这种阴冷的基调,传授的地点?多半是在某些较为偏僻、暗淡、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比如太学的后山。

当然,这个后山屡次被?诸葛丞相选中?,自然也有它独特的优点?;譬如,它虽然隐蔽偏远,却居高临下、略无遮拦,可以一眼望到太学的正门。而当初武侯传授权术,就是站在这山洞之外,指着远处太学门口出?入的人?群,一个一个地教嗣君怎么辨识人?物、怎么区分贤愚、怎么因才施用;又一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