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3)

与过去不同的是,凡江每周回来的吃饭问题,都是在喜兰家解决的。最开始是老古招呼他过去的,有时候喜兰的三哥太安周末回来,也会亲自招呼他过去一起吃。喜兰没来叫过他,但每周的饭菜都是她做的,家常菜,干干净净,色香味都恰到好处。

时间长了,凡江发现,喜兰在家和在外面有两幅面孔,在外面她爽快麻利却从不多言多语,而在家,就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和她父亲、哥哥说话的时候依旧如幼时一般叽叽喳喳。兄妹俩时常会吵闹,当然,输的总是太安。凡江从不插嘴,吃着可口的饭菜,听着兄妹二人聊天、斗嘴,看着喜兰脸上只有在家里才有的那眉飞色舞的神采,突然很想回到小时候。

喜兰和凡江每周都是周六晚上回来,周日吃完晚饭走。最开始,他们总是分别回来,又各自离开。后来因为周日的晚饭都是在古家吃,就变成了分别回来,一起离开。再后来,周六一下班,凡江就先坐公交车到喜兰厂子附近那站下车,然后去道对面那个站牌下等着喜兰出来,俩人再一起坐车回村里。

过去,谁都没有说过分开走,如今,谁也没有约过一起走。喜兰和凡江之间的隔阂在老孟去世后开始一点点消弭。虽然同行的路上只是闲谈些厂里和学校里的事情,但总算是破冰了。

总是同来同走,路上难免会遇到各自熟识的人,被问起,喜兰和凡江总是大大方方地介绍,这是我家邻居。

一晃儿,入冬了。那个周六的傍晚,喜兰从厂大门走出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路对面公交站牌下等待的凡江。今天的凡江,比往常更好辨认。人群中,那顶藏蓝色的绒线帽准确地标定了他的位置。喜兰的心跳突然有点儿快。

这时,凡江也看见了对面的喜兰,他挥挥手,算是打招呼。喜兰提了口气,左右张望了一下,快步走到路对面。

这帽子还戴着呢,好几年了吧?喜兰一边问着,一边端详起那顶自己亲手织的毛线帽。时间太久了,洗的次数应该也不少,线丝之间的缝隙透漏出它松懈的程度。颜色也有些褪,比过去多出来的是线上磨起的小毛球。

见喜兰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脑袋看,凡江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是啊,好几年了,还是我在县里上学的时候你送的呢,戴习惯了,都有感情了。

说这话的时候,凡江并没有多想,话一出口,他的脸却“腾”地红了。心里打起了鼓,自己这话会不会被误会?真要是误会,岂不是唐突了对方?

喜兰却没有太大的反应,视线从帽子上移了下来,看向往常车来的方向,嘟囔了句,车怎么还不来……接着又扫了凡江一眼,继续说,等我有空给你织顶新的吧。

下周再见面的时候,喜兰递给凡江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一顶深灰色的毛线帽。

看看颜色,不喜欢我就拿回去给我爸。喜兰笑着说。

很好看,显稳重,肯定很暖和。凡江也笑了,边说边把手覆在帽子上轻轻摩挲,线的质量明显不错,手挨上去绒绒的,暖暖的。

怎么不换上?喜兰问。

等我回去洗完澡洗完头再戴。凡江笑着说。

这顶旧的怎么办?喜兰又问。

洗干净留着当纪念,都有感情了。这回凡江说得很笃定,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面前的喜兰,倒把一向大方的喜兰给看红了脸。

一九五五年,年底,凡江正式去古家提亲。虽然,早就看出了苗头,老古还是很高兴。连声说“好!”

那天晚饭,凡江陪未来岳父多喝了几盅酒,俩人都有些醉了,脸上漾满笑意。喜兰守在一边,不说话,嘴角却始终上扬。

那顿饭的最后,老古给自己的酒杯满上,又给凡江和喜兰也分别倒了一杯,说,孩子,这盅酒咱们敬敬你们走了的那个爹。当初啊,你们才几岁的时候,他就说,让两个孩子结“娃娃亲”吧!谁成想,现如今,还真让他说着了,也算是遂了他的愿了,他要是知道了,得多高兴!

三人一饮而尽杯中的酒。泪光朦胧中,喜兰仿佛看到孟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