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兰看着眼前的凡江,一时间竟觉出了陌生。不知怎么的,她脑海中浮现出凡江四五岁时的样子,躲在凡湘和孟叔身后的他,坐在孟家院子里听故事的他,渐渐地,那个小小的他身影一点点拉长,变成站在主席台上发言的他,灰色长衫,雪白领子,字正腔圆......
在喜兰眼中,凡江好像一下子从当年村小学那个小男孩长成了如今县中学这个青年,这中间必然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可这段岁月,自己并未真正参与过。除了每周一次的借书还书外,喜兰和凡江再没有其他交集。
成长是缓慢的,慢到喜兰和凡江彼此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对方是在什么时候已经长大。成长又是迅速的,迅速到喜兰在见凡江这天,突然觉察出彼此之间的距离。这距离让她惊讶,也让她心底一株叫“自卑”的小苗陡然破土。
那天之后,喜兰正式在县花圈厂上班了。都在县里,喜兰却再也没有去学校找过凡江。周末回家,喜兰也再没有去找凡江借过书。
第一周,喜兰没有来找自己,凡江有些纳闷,却没多想,他猜也许是喜兰刚上班忙,好不容易回家一次,顾不上来借书吧。
第二周,第三周......等凡江回过神来的时候,喜兰已经一个月没找过自己了。他竟觉得有点儿心烦意乱的。
终于,又一个周末,隔壁的喜兰回来了。凡江在自己院里徘徊很久,看喜兰从屋里出来,便装作偶然遇上,笑着打了个招呼。喜兰也笑了一下,说,你也回来了。
凡江点点头,问,厂里挺忙的吧?
喜兰说,还好,不算特别忙。
凡江说,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太忙了。
喜兰看了他一眼,问,为啥?
凡江顿了一顿,说,我看你挺长时间没来借书,就以为你是刚上班太忙了。那你...怎么不借书了?
喜兰没有说话,平静地看着他,半晌,笑了一下,说,宿舍人太多,乱糟糟的,看不下去。
凡江愣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说,看书还是挺好的,如果能看还是看看吧,等我毕业借书就不那么方便了。
喜兰“嗯”了一声,迟疑了片刻,说了句,我出去买瓶醋,先走了。
凡江没有说话,看着喜兰走出隔壁的院子,走上门前那条小路。
喜兰今天穿着一件淡粉色的确良衬衫,深灰色粗布裤子。还是那两条长长的麻花辫,随着脚步在背后轻轻的、随意的甩动。
她的脚还是那么大。想到这,凡江不由地笑了一下,嘴角却泛起了一丝苦涩。当年凶巴巴的大脚姐姐长大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看自己不再是小时候那样睥睨的神色,从平视到仰视,虽然喜兰已经能够正眼瞧自己,虽然自己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怕她,凡江却突然觉出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好像比小时候还要远。这种距离是什么时候有的呢?他说不清。
只是,从那天开始后,俩人似乎约好了一样,没有再多说话一句话,本来就不常见面,偶尔回村里碰到,也只是礼貌性地打个招呼,再无其他。周围人也没觉出什么异样,毕竟从小喜兰也没有和凡江一起玩耍过。只有老孟问过凡江几次,喜兰怎么不来借书了?凡江只说,她厂子里忙,没时间看。后来老孟也不再问了。
此后的日子里,彼此的消息都是从自己的父亲那里知道的。孩子们不常在身边了,老古和老孟来往的比之前更多了,老哥俩儿颇有点儿相依为命的感觉。
喜兰从父亲那里听说凡江高中毕业了,进了县里的中学当老师,还教两门课;凡江从老孟那里听说喜兰已经成了小组长,管着十多个人,年底的时候还评上了先进;喜兰还听说凡江学校有不少人给他介绍对象,他都没有去看,孟叔有点儿着急;凡江听说喜兰厂里有个姓周的男青年送喜兰到村口两次,凡江不知怎么的,也有点儿着急。
孟叔觉得凡江找对象也不一定非让别人介绍,隔壁的喜兰就很好,俩人现在又都在县里上班,但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孩子越大,他越不能说太多,都是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