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喜兰赫然发现,邻居家那个形容模糊的小男孩儿变样了,变得眉目舒朗,和他哥哥,和自己的三个哥哥,和村里许多的男孩子都不太一样,具体哪不一样,她又说不清,想来想去,喜兰下了个结论凡江可以算是个文明人。
从那天起,喜兰好像才真正把凡江当个人一样看待,不光是人,还是个可以当榜样的文明人。有时候,催促最懒的二哥洗衣服的时候,她也总是会说,你看看你这衣服,都脏成什么样了,你看看旁边凡江的,人家比你小好几岁,比你强多了!
……
我和你姥爷,小时候就认识。
喜兰总是这么回答外孙女的提问。
那你俩不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你俩小时候就在一起了?娃娃亲?
这回答让小姑娘很是惊奇和兴奋,忍不住追问。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是娃娃亲,上一边儿去!
喜兰故意板起面孔,主动终止了有关自己爱情的“访谈”。
青梅竹马,自己和凡江算是青梅竹马吗?“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好像,当年骑竹马的倒是自己?想到这儿,喜兰不禁“噗嗤”一笑。
本就意犹未尽的外孙女见状,明白了些什么,笑着嚷嚷,哦!姥姥订过娃娃亲!姥姥和姥爷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就说嘛!
喜兰不语,松弛且不似当年白皙的脸上,漫上了一缕红。
蓝绒线帽
一九四六年,十四岁的喜兰到了该上中学的年纪。然而,是否让喜兰继续上学,着实让老古头疼了一阵。
喜兰的小学岁月基本是挨着抗战的动荡过来的,虽然古家所在的村子较为偏僻,幸运的没有被侵略者的魔爪触碰到,但在那个年月,村里也是人人自危,局势紧张时,村小更是经常停课,战争年代,保命成了头等大事。
好不容易挨到了抗战胜利,本以为能好好将学业继续下去,内战又爆发了。过去,喜兰总是听村里那些有些文化的先生念叨着“生不逢时”,如今,她也终于体会到这四个字背后那悲凉的况味。
喜兰是想继续念书的,父亲老古的内心却十分的矛盾。
一方面,他希望女儿继续读下去。三个儿子中,老大老二前两年陆续成了亲,这两个小子种地是好手,但不是读书的料。老三对做生意更感兴趣,去年到县里的山货铺学徒,据说学得还不错。整个古家的子女,倒只有喜兰这个女孩可能在学业上有点儿出息。隔壁老孟也说,喜兰很有可能成为村里第一个女秀才。
可另一方面,村里没有中学,要想继续念书,就要离家去县里的女中,一周能回来一次就不错了,就算是和平年代老古夫妇都不十分放心,更不用说,彼时内战???已经打了将近一年,整个社会还没有从抗战胜利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就又陷入到又一轮的恐慌当中。
听每半个月回来一次的老三说,县城里如今很不太平,尤其是学生,经常聚在一起搞什么运动,时不时还有些学生被抓起来,女中也有,听说还有死了的。
老三的带来的消息,让老古和妻子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他们隐约也听说过县里的那些新闻,也听老孟说起过,那些学生的行为都是正义之举,都是为民请命。老古打心眼儿里钦佩那些年轻的孩子们,但是作为父母,老古夫妇俩并不希望喜兰成为那正义之举的参与者,甚至有可能是牺牲者,更何况,凭着喜兰的性子,她也极有可能成为那些年轻人中的一员。
于是,思虑再三,老古决定不让喜兰上中学了。喜兰当然不情愿,虽然她没有多么崇高的理想,但还是想走出小村庄,去开开眼界,去看看自己能不能过上一种崭新的生活,而现如今,一向支持自己的父亲却坚决不让自己继续读书,这让她不能理解。
老古花了几天的时间和喜兰讲清利害关系,并答应过两年世道安稳下来,一定让喜兰继续念书。喜兰并没有成为女秀才的执念,在这样混乱的局势下离家念书,她也十分放心不下家里,于是,即使有着些许的不甘心,喜兰还是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