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姑娘可莫要委屈着自个儿了?”
闻言只朦胧嗯一声,直至雨眠轻声道她去帮她收拾整理?嫁妆告退,身侧谢澜瞧她说?完话立即挤挤挨挨蹭过来,贺文?茵也仍沉在思绪里头不曾回神。
……她有吗?
……她原先望向谢澜的的时候,是什么表情?现下又是什么神情?
原先几何,她想不起?来了。
只觉着心莫名其妙跳得厉害,贺文?茵仰头思索着去看眼前人,竭力把他想成刚见?面时的模样。
只是她还不曾彻底换了神情,谢澜便委屈低垂下眉梢,矮下身来委委屈屈来讨好勾她指尖,
“怎得这般瞧我?”
贺文?茵心不在焉,低低道,“……谢澜。”
“你从前也给其他姑娘挽过发么?”
谢澜闻言手下动作一停,“怎得这般问?”
女孩却只含糊道,“……只是觉着你挽发很熟练。”
一开始他是不会的。
默默瞧着眼前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姑娘,谢澜黯然垂下眼睫,安安静静便要去牵她手。
前世?,同贺文?茵成婚第二日,他拿着梳子想要给她挽发,哪知给自己挽发和给她挽发完全?天差地?别,笨拙试了许久,直至日头从东边挪到正中也不得要领,反倒将她乌发弄得一团乱,惹得她笑了许久,断断续续地?笑着说?原来你也有不会的事儿啊。
如今许多于他而?言稀松平常的事,其实都是他慢慢学来的。
第一次给她送衣裳送物件时,他同样摸不着头脑。
彼时贺文?茵对他仍是那般与对下人没有任何区别,他冥思苦想,觉着这般不是办法,最后琢磨许久,决定要送她些东西。
但?他二十余年?的岁月里头从没想要对一个女子上过心,也不知该怎么上。思考半宿,想着大抵姑娘家都爱好看衣裳与华贵摆件,便当即拍板要送些过去。
可他又不好去问一个姑娘家身量几何,贺文?茵也从未为自己制过新衣。
故此,他只好日日在她发现不了的地?方蹙眉盯着她瞧,企图估算出她的身量来。
因着办法错得离谱,最后他送过去的衣裳也不怎么合身,反倒因着款式太华贵繁复没见?她穿过一次后来某日闲聊时才知,因着是被送的心意不好拿出去换钱再散掉,那些衣饰全?被她收着压箱底了。
彼时他没经历过什么是爱,自然也不会爱人。
于是他只得在那几年?里一点点笨拙地?学着对她好。
贺文?茵不爱吐露心声,于是他便一点点去猜她的喜好。
她身子不好,闲暇时喜欢收拾花草,那或许会更喜欢轻便舒坦的衣裳。
她身上容易发寒,那屋子里头或许便更需要毯子与暖炉,而?非华贵的摆件。
她喜欢花花草草,喜欢喂窗边时不时来讨食的雀儿,托着脑袋歪歪斜斜听它们在廊下叽叽喳喳。于是他送了她一对小黑白,又给她的鸟修了鸟房子好叫它们不必被关在笼子里头,叫她看了伤心。
被他一言不发领着去看那琉璃房子那日,是她第一次无奈又喜欢地?朝他笑。
于是他便知晓他做对了。
通过这些碎片,他一点点把她那些小小的喜好拼凑起?来,然后等待着某日或许也能?把那个人拼凑起?来,再小心翼翼捧在心上。
让她不再心如死?灰,让她对这人世?尚且有所留恋。
然后或许可以再对他笑笑,再多看他一眼,唤一声谢澜。
可还来不及更了解她一点,对她更好一点,她便不要他了。
于是后来,他在混沌的梦与现实里为她挽了许许多多年?的发,为她制了许多点心与衣裳,将她的花花草草,鱼鱼鸟鸟养得比她自个儿养得还好。
他又一遍遍咀嚼她的话,她所有的仍留在他记忆里的模样,懊恼当初自己为何没能?做得更好,又一遍遍去思索究竟如何能?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