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2)

姑姑说他心思重,会短命。老人就迷信这些。他跟了句,不指望长寿,活过爸妈就好了。这话一出,把姑姑气死。

告别时宋柠心也说了类似的话。她说:“你下次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怕是活不长了。今天钉子穿的是手,明天穿的就是头!你去工地戴安全帽吗?没有的话我有电瓶车头盔,你先用着。”

他拍拍她的头说,换了句话:“没事,死不了,我争取活过你。”

前阵子,时北和王瑞跑了趟预制件工厂,跟那家厂的工程师碰了个面,初步确认预制构件的尺寸、材料,心里还是没底,不太想签合同。

王瑞问他什么地方没底?

时北表示得看一下他们的流水线,如果他们手上有在做的工程,最好能让他去现场看施工衔接。如果不看实际组装和安装过程,按建筑行业鱼龙混杂的状态,不确定会出什么岔子。

王瑞知道他有强迫症,想要尽可能确保设计图纸和预制件的生产精准一致。

他不嫌累,王瑞能说啥。

一番联系,王瑞联系上包工头,那边称周六可以去现场待一天,最好早点去。

从宋柠心家出来,约莫两点半,打车到家两点四十五。换上件旧外套,保温杯泡了壶茶,手扶上方向盘刚好三点。

这个点,城市差不多睡了。四周近黑,灯光熄灭,车前灯映亮路面,照见光尘浮动。路旁行道树半枯萎状态,像在等一个春天,静待花开,又像在等一阵大风,彻底刮掉最后的希望。

现在是十二月某天的凌晨三点多,按照美西冬令时间算,他和宋柠心差十六个小时。他的后半夜是宋柠心的大中午。

时北大三开始熬夜,直到现在,依旧留有后半夜醒来查看微信未读的习惯。

他房间有一对5公斤的哑铃,半夜聊天若是犯困却不想结束,就随手举举铁,撑一撑。

他不知道要撑到什么时候。在经历过奶奶离世后,他明白有些负累也是一种精神支柱。

奶奶卧床多年,姑姑和他床边尽孝早已筋疲力竭。关于久病床前无孝子,无人能比他们体会更多。

随丁芃长大,逐渐能自理,老人依旧卧床,状态越来越差。她永远好不起来的事实以另一种面目残酷呈现。

奶奶走时刚过八十五岁大寿,算长寿老人,他们办了个喜丧。

姑姑说,虽然老人家走了大家都很难受,心里空落落的,可话说回来,这事儿对谁都是解脱。这份孝心架着我们,让子女不能好好活,让老人不能体面走。反正我很轻松,你也应该轻松了。我们终于能做自己的事了。

时北却发现,他好像没有自己的事。

来来去去也就是画图,开会,吵架,再继续画图。没了奶奶,他回老楼总是无所适从,仿佛是客。

第0043章 红灯口

存在于手机里的宋柠心也是一种精神支柱。很负累,毫无道理地占用他大段精力和关注,而她回来,给他的压力并不比存在于手机里小。

时北高考结束,拿到一笔丰厚的奖学金。姑姑把时机的抚恤金转给他,让他计划着用。别去了大城市就迷失,乱花钱。这钱万不能乱花。

他嘴上答应,转头去申了个美签。申完之后,搜索机票,意识到很多事情没那么简单。

只有高一无知,才会愚蠢地表白。多认识社会,就意识到阶级差距无处不在。喜欢是最没用的情感。

他一路从漆黑的夜色中开向远方,直到天边渐渐泛出蟹壳青色。歌从《Until I found you》放到《Talking to the moon》,地平线上微弱的光线开始显现,仿佛撕开黑夜的幕布。当方大同《好不容易》响起前奏,天际的颜色变得愈发柔和。

时北抬手将歌切掉。

手掌住方向盘有个把小时没动,再动弹,伤口传来隐隐的疼痛。

曲库下一首是《特别的人》,继续切,再下一首《爱了很久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