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宋柠心回房拿药箱。失语转身的场景勾起一重身体记忆。

和任清扬相处的最后两年,她常常这样。触及无法解决的矛盾,学会回避,假装没有问题,假装一切都好。

很难想象,高中时代的她曾经多么勇猛,多么疯癫,为达目的会做跟踪狂,做催命鬼,也会因为不能拥有平等择业的权利,而做出出国读书的疯狂决定。

决定出国,并义无反顾执行,在别人看来一定是父母安排。而事实上他的父母从不干涉她的学习。

她的父亲宋栾树和母亲龙蓝,两人半斤八两,最高学历初中毕业,据说宋栾树的毕业证印章是自己画的,也不知道读完没。

宋柠心的学习生涯能走到这一步,全靠自己鸡自己,但凡松懈一点,想要摆烂,爸爸妈妈就会说,我们养你,你不要努力了。

拥有如此溺爱孩子的父母,孩子很容易失去斗志。

宋柠心反而长满斗志,这是成长逻辑的疑点。

旁人羡慕她的家庭,有钱,有自由,想干嘛干嘛,认为她的痛苦多少有点“何不食肉糜”。

她也曾疑惑,为什么吃穿不愁,却总是不安,总想要更加努力,获得更多机会。莫不是天生我材,要成大器。

念书期间,同学去打工,她也去打工,同学家里破产凑不上学费,她也跟着忧心家里若破产断粮,她要怎样应对解决。

后来任清扬看心理医生,她跟着去做了段时间心理咨询。

她一直以为自己心理非常健康。初来美国,她比其他国际生适应得要快。她不会半夜哭,不会离了父母便失去安全感,不会失眠,不会惊醒,刚出国,就算下雨也要出去探索城市,仿佛有仙人掌一般的生命力。

但在咨询师那里,她了解到了另一个自己。

原来,频繁搬家会削弱孩童时期的安全感和归属感,不断适应新环境、学校和朋友,会产生漂泊感,成年后,少时缺乏的稳定感可能导致她在工作、居住等方面更加倾向于频繁更换,希望通过不断改变来寻找内心的安定,当然也有些人进入另一种极端,比如在成年后极力追求稳定,避免任何变化。很显然,宋柠心是前者。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治疗自己隐藏的不安感。

任清扬看过类似文章,说她的情况可能和外交官的子女很相似,因为父母工作调动,需要不断适应新的文化、语言和教育体系,缺乏稳定的安全感和认同感。

宋柠心的情况和外交官子女怎会一样。外交官子女大概率不会吃百家饭,不会醒来不知身在何方,不会被剥夺一些工作选择权利。话到嘴边,她乐观地笑笑,一个字都没说。

他永远也不会懂。

而任清扬被精英教育折磨到精神崩溃的痛苦,宋柠心也无法感同身受。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周末学网球、学奥数、学钢琴、学马术,学这么多好玩的有什么痛苦的。

她曾拜访过两次任家,第一次认定自己不配,躬身抱歉,伏低做小,听他父亲百忙中抽空单独为她开了四十分钟思想作风改进会议,并听他母亲骂了她五分钟。第二次去,她对官僚制度祛魅,不再向往高干家庭。见过任清扬躯体发作药都拿不稳的时刻,她对精英教育产生了怀疑。

都说外国的心理医生无法治疗东亚小孩的心理疾病,实际两个痛苦的东亚小孩面对面,心灵语言也并不相通。

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数也数不清。

宋柠心拎着崭新的药箱走到岛台,一边拆包装,一边嘀咕这是看攻略买的,也不知道里面东西全不全,有没有纱布。而她心里知道,刚刚又避开了一个矛盾点。

时北伸出低垂的右手。那只手伤口周围的皮肤被水泡软,正轻微渗液,周围组织有不规则的红肿,边缘模糊。她表情纹丝不动,绅士手捏起他完好的中指,故意粗声粗气:“痛吗?”

“还好。”他左手端起锅,饮尽汤水,“你要吃面吗?要的话我帮你下。”

“不想吃了。”她皱起眉毛,看这伤口有点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