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不可耐地将利刃亲手递到夕影面前。

哽着声,讨好着,祈求着对夕影说:“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你若恼我恨我,便杀我,再刺一刀,再刺几刀都行。”

夕影从未听过这么离谱的要求。

他没接刀,只面无表情地,淡淡地看着苍舒镜。

不知为何,这张脸明明很俊俏,伤重惨白的可怜模样该惹人怜的。

他觉得面目可憎。

“你别恨我,别离开我……你杀我吧,你活过来就是来杀我的对不对?你动手……快些动手好不好?”

苍舒镜状若癫狂,面目扭曲。

仿佛伤他杀他,不是什么坏事,而是恩赐。

夕影心底那个声音又在怒吼。

无声地……

手指轻抬,他握上那柄刀刃,轻轻一送,噗嗤一声,便穿透血肉。

可惜,刀刃太浅了,不比长剑好使。

这二次叠上的一刀杀不死苍舒镜。

夕影眉头一皱,手刚松,又被苍舒镜焦急握住,对方凄苦又似解脱释然些许,亲自将自己血肉中的刀拔`出,颤抖着递到夕影手中。

他失血过多,脸色惨白不堪,踉跄着都快站不稳了,在急促呼吸间,还催促着夕影。

“再来……”

“再来!”

夕影气笑了,他丢了雕刻刀。

讥讽道:“魔主,你好狼狈啊,你就是让我拿着这刀将你雕出个花,于我又有什么好处?你又不会死。”

苍舒镜怔了下,说不出话。

夕影讥诮道:“这么脏的血,弄得我一手都是,我很讨厌。”

他嘴上说着,理智存着,手指却下意识掏向苍舒镜被刀刃捅出血窟窿的伤口,手指轻轻搅动一番,甚至还能摸到浮于肌肉上的部分灵脉呢。

只要一勾手,就能掏出来。

但这样取灵脉的方式不太好,容易弄断,弄得不完整。

还是剖心最好了。

阴郁心思如同附骨之疽,绵绵密密地攀爬上夕影心头,他觉得很畅快,同时又胃里泛酸,难受地直想吐。

估计是太恶心这魔头的血了。

他一抽手,趁着苍舒镜疏于防备,猛地一把扯掉招魂白幡似的纱幔。

巨大的幕布如同水瀑,被刀剑斩断,露出背后的隐秘与狼狈。

那是一具冰棺,就放在床榻旁边。

棺身晶莹剔透,缭绕着丝丝缕缕的寒气,里面躺着个七拼八凑的美人。

为何说是七拼八凑呢。

因为那美人浑身上下都是拼接而成的,唇出自这个人,眼出自那个人,鼻子挖了这个替上去,双手又不知从哪儿找了个过来缝缝补补。

美人脸庞凉薄,覆着一层寒霜,紧阖的眼睫上凝着冰,皮肤近乎透明。

针脚细细密密的,可以看得出某人在缝合时,有多小心翼翼,有多认真谨慎。

密密麻麻的针脚像蜈蚣攀爬在瓷白的皮肤上。

夕影当场就恶心吐了。

其一,是这拼凑的尸体,过于恶心诡异。

其二,这具尸体的容貌同他很像,同他现在易颜的样子像,同他原本的模样也像。

尤其是眼尾下那枚小痣。

但也只是像,做不到一模一样的。

这不过是一具拼凑出来的尸体而已。

夕影一言难尽地回头看着苍舒镜。

招魂白幡落去,如灵堂般的寝殿内,苍舒镜的一切狼狈都太过赤`裸,再无遮蔽。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看着那冰棺。

面目渐渐扭曲,一点点地,像是伪装成活人的死尸正在腐化。

在那具七拼八凑的尸体面前,他又不将眼前的少年认作夕影了。

他盯着他,幽紫的眸里是狂怒,是暴戾,是愤恨,是绝望……

他手指颤地握不住雕刻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