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夕影算什么呢?

夕影从来都不比仙尊重要, 他与夕影不过相处几年罢了, 从来同床异梦。

夕影不爱他,夕影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力量修为。

他也不爱夕影,他想要的从来都是夕影的灵脉。

一开始就是这么算计的,不是吗?

从顶替灵脉衰竭而咽气的苍舒家大公子开始,从伪装成温润君子开始,从机关算尽让夕影被找回来,带着夕影来天虞,给夕影点上致瘾熏香,将濒死的他救回来,催熟灵脉开始。

一切都回不了头,也不该回头。

同床共枕是意外,缠绵缱绻更是意外。

他怎么可能忘记初心?

他从一开始就是要夕影的灵脉,要他死的。

即便后来不忍心了,动摇了,也从未放弃过取走夕影灵脉。

他本想过,等取了灵脉,他就送夕影去轮回,再等个十几年,等夕影成为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他就将人接回来带在身边,重温鸳梦。

邪祟事件是意外。

是始料不及。

打破了他原本的计划。

夕影会被处以极刑。

他那么娇气,那么怕疼,床笫间稍微过分点便疼得直流眼泪,攀着他后背,小猫儿似的抓挠,疼地直摇头,求他不要,又怎么受得住万刃之刑?

更何况,处以极刑的人魂魄碾碎,再无轮回。

夕影若连转世都没了。

他该怎么办?

苍舒镜想:他是真的对夕影上了瘾,不想让这个小东西离开自己。

或许并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千年来,为了那个目的,他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做成,从未动摇过,从未失败过。

这是头一次,为了一个与夙愿不相干的人,开始筹谋设计。

与爱无关。

他还是对床笫间的欢好上了瘾。

也是真的想将那个小家伙留在身边。

哪怕,以后的夕影会将他完全忘记。

没关系,他可以重新认识他,他会好好宠他,护着他,给他灵力,渡他修为,让他依赖自己,最好……最好再听话点,别惹事了。

·

极刑台设在天虞最高,最冷的那座雪峰上。

雪自九天而来,终年不化,比霜华峰更冷得刺骨,哪怕是修为已至金丹的修士都忍不住瑟瑟发抖,手脚冰凉,但他们坚持来此观刑。

刑台围满了人。

除了天虞,其他仙门都到了,就连不想出面的金陵苍舒家和琴川段氏亦遣人来此,生怕落了旁人口舌。

雪疾风凛,刑台庄严。

这里最接近离恨天,半空中还漂浮着闭关的师祖居住的极仙崖。

这里是修仙之人距神最近的地方,只有罪大恶极的犯人才有资格在这里处以极刑。

在神祇的眼皮子底下,死无全尸,魂魄碾碎。

苍舒镜不是第一次来此。

作为天虞首席,以往的罪人都由他亲自动手行刑。

他的心从来无波,杀谁都无所谓。

哪怕脸上摆出的悲悯与叹息都拿捏地恰到好处,慈悲又守矩,让人挑不出错来。

唯独这一次,他站在刑台下,手脚不由自主地颤麻。

天虞顾及他与夕影的关系,又觉得他疼爱极了夕影,生怕他下不了手,便不为难他,此次行刑的人换成了刑堂长老。

他看到瘦弱的少年被搀押上刑台中央,他跪不住,狼狈地匍匐在霜雪中,浑身战栗。

形销骨立,整个人瘦脱了相。

伶仃的脚踝裸露在霜雪中,再往上是被异兽啃得血肉模糊的腿。

他穿着一件于他而言过分宽大的白袍。

是苍舒镜的。

母亲对他最后的温柔,便是擦干净他浑身的血污,他的名声已经脏污不堪,好歹让他的身体干干净净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