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是个特例。

他已经活了上万年。

一开始,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多大, 又为何在一群兔子里是个特例, 每到寿限将至时，他就找一个隐蔽的山洞昏昏沉沉地睡一觉, 再一睁眼，很多记忆就模糊了，甚至给自己起的名字都忘了。

后来, 他就懒得给自己起名字了，反应也没人在乎他叫什么。

就这么混混沌沌地活着。

直到, 他被魔主接进魔殿。

直到，他看见那个和他眉眼有几分相似的人。

他隐约有了猜测。

这个猜测被证实时, 他被高高地吊挂在神境台上，已命悬一线，伤口渗血，灵魂记忆被唤醒。

原来，他不是一只普通的小兔妖，他是哥哥亲手救下的小兔妖，沾了神的气息，血里淌了神的力量，连带着拥有无穷的寿数。

哥哥对他真的好好。

他荒芜了万年的兔生，开出了一朵娇艳的花。

他好喜欢哥哥。

和哥哥喜欢苍舒镜的那种喜欢不一样，他们之间的爱恨太浓稠，像是烈酒，也像粘粘乎乎纠缠不清的胶质，或者是熬了好久好久的苦药。

太浓郁了，熏地人终生难忘。

他的喜欢不一样。

只是一点沾着芬芳吹来的清风，还不及反应，便吹拂而过，半点痕迹都留不下，就算发现了也回味不到。

小兔妖没喜欢过谁。

他分不清这种喜欢究竟是哪种喜欢。

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还是爱慕的那种喜欢？

他不知道。

他胆子真的很小，情爱那种浓烈的东西，伤哥哥伤地太深了，他不敢碰的。

但其实，或许也……期待过什么吧……

哥哥抱着他，揉着他兔耳时，他心有涟漪。

哥哥给他喂甜甜的糕点时，唯一的温柔浅笑都给了他，很容易让他产生错觉啊……

被兰娘子误会，说要他做儿媳时，他真的有一瞬憧憬过。

但也只是一瞬……

他分不清自己对哥哥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但哥哥的爱恨都给了一个人。

只给那一个人。

哪怕是陪伴了哥哥上万年的沈悬衣，也只得了一声“师兄”。

他只知道哥哥对他好，他也希望哥哥好，希望陪着哥哥，逗哥哥开心，帮哥哥的忙。

只求哥哥不要丢下他，只求永远相伴。

就够了。

可是，哥哥还是丢了他……

一梦醒来，身边的人换成了凤玦，哥哥连一句道别都没有给他。

他好难过。

难过地快要死了。

可他也很清楚，哥哥心底只装得下一个人。

他终有一日是要被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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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夕影之托，凤玦对小兔妖很好。

有华丽的大房子住，有人照顾衣食起居，有甜甜的糕点吃，整个合欢宗的人都很尊重他，一口一个“小公子”地喊着。

令他受宠若惊。

小兔妖是见过世面的，多少也明白些人情世故。

以前在九荒魔殿时，旁人敬重他，讨好他，是因为误以为魔主喜欢他，背地里关上门，还是会嗤嘲他一声“破兔子”、“以色侍人的玩意儿”，那些恭维都不是真的，小兔妖也很有自知之明，委屈揣在心底绽出一抹不谙世事的单纯笑靥。

但他不是真的蠢笨，他都知道的，所以才不像那些被荒置的美人一样，傻乎乎凑上去争宠，又落得个凄惨下场。

谨慎是本能，不争是保命手段。

习惯了谨小慎微，本该在进入陌生环境，遇到陌生人时，该懂得乖巧保命。

可这一次，他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