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东升西落,日月交替轮回,四季轮转,春秋更迭。
那个红尘,生灵遍及,夕影踌躇了万年,因没有镜,总觉寥落。
这个世界,荒芜寂静,因守着一个人,等其归来,每一日都有期待与希望。
原来,无论在哪儿。
他都在等着一个人罢了。
夕影来此后,在荒芜不毛中开辟了一方桃源,小院像极了万年前的那间,绿草如茵,花木成林,巨木海棠栽种于院中,花瓣纷飞簌簌。
他将碧落川凝炼成精华,再一次灌溉在海棠花树的根茎上,又以自己的神力保护它,日日夜夜,朝朝暮暮。
如此过去三百个春秋。
碧落川的神力终于耗尽。
他将哺育整个红尘的灵气都灌于建木一身,却还是不够。
夕影要拿回他遗留在天虞的最后一魄,才有余力继续灌溉它。
而这一趟,恰好遇上殊命谷封印松动,异兽动乱。
没有天梯,两个红尘之间,不能往来。
夕影划开一道时空镜,隔着整个红尘,带走了天虞,也带走了殊命谷底镇压的异兽。
三百年过去,故人早已轮回不知几世,唯有两人尚存人间。
他看见凤玦与小兔妖来修补封印,听见小兔妖哭着喊着说:“哥哥你又丢下我,哥哥你别走……”
未曾好好道别。
便…不算分别。
看着凤玦守着小兔妖,他最后回眸看了他们一眼,欣然而笑,转身离去。
九天神祇成了人。
而人有私心。
几番生死轮回,夕影的私心里,就只剩一个人了。
三百年很长,比万年长。
三百年很短,比做凡人那十余载还短。
他在漫天霞光下,看见他的镜在等待。
等着他这个归人。
*
夕影做噩梦了。
半夜惊醒,汗湿后背,他倏地从床上坐起,呼吸不能平复。
窗外下着雨,春雷阵阵,从另一个红尘带回的异兽匍匐在院外林间,抬起头,眨巴着宝石一般的眼,茫然地朝院屋望了眼,又抬起爪捂着脸,翻了个身继续睡。
“怎么了?”
苍舒镜醒来,低声问了句,伸手要拥他入怀,却被夕影一个激灵躲开。
他的手臂僵在半空。
夕影往床外挪了挪,躲开他,床榻不算狭窄,可夕影对他避之不及,再往外腾挪,就要摔下床榻了。
“你…你小心些。”
“我不过去。”
苍舒镜往床的另一侧挪过去。
他们之间像是隔了瀚海银河。
呼吸慢慢平复,夕影这才怯生生抬起眼去看苍舒镜,可一看到那张脸,梦境就像化实了一般,让他望之生怯。
他惶然避开苍舒镜想伸过来的手,肩膀抖地厉害。
“别!别碰我!”夕影忽然大喊。
呼吸愈发急促。
明明身上还带着对方的温度,还沾着对方的气息,明明刚刚还温柔相拥,坦诚以对,如今却惶恐不已,避之不及。
直到那点温度都凉了,那点气息都散了。
初春的夜,还凉。
窗棂罅隙间的冷风吹拂过帷帐,热汗变冷,浑身冻得发抖。
苍舒镜不敢碰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放软声音,推过锦被:“冷,盖好被子,别冻着,小影……”
夕影浑身一颤,眼眶通红。
“别这么叫我……”嗓音哑地不成样子,满是惶惧与恐慌,“你别这么喊我。”
苍舒镜瞬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