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他都分不清这些声音是心魔的蛊惑,还是他本来就这么想的。

“闭嘴!!”

水花炸开,惊雷骤起,振聋发聩,轰塌了后殿廊庑。

心魔不动声色。

它笑了。

“沈悬衣啊沈悬衣,你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为什么要拒绝我呢?”

那团雾气从水中凝出,带着血雾猩红,七分是影,三分成形,与沈悬衣的模样别无二致。

它攀着沈悬衣的肩,从背后环上双臂,圈他脖颈上,贴他耳边,邪魔低语:

“你明明……和我想的一样。”

沈悬衣浑身都在颤抖,呼吸粗重。

碧落川对于心魔炽盛的他来说,比之人间的任何酷刑还要折磨人,他被折腾去了半条命,识海又被心魔搅地混沌不堪。

咬着唇,固守着仅存的清明意识。

他不能承认心魔就是他自己的一部分,他只能干干净净,他合该是屹立云端,与神并肩,接受百家朝拜的仙门师祖,是夕影口中的师兄,是这红尘中最强大的修士,所有人都说他是仙,他不能堕魔!

“别的现在可以不做,但那棵树……你再不毁掉,就晚了。”

挂在天沿之西的太阳,强行被留了半个月,霞光终于跳动了一下。

很快,那颗太阳落了下去,天黑了。

神的梦也该醒了。

沈悬衣,你最后的机会摆在这里,既然已经如此,何不贯彻到底?

·

尸血山的太阳彻底落了下去,夕影的故事也讲完了。

他捧着苍舒镜的脸,在对方额心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故事讲完了,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耳畔只有海浪拍打礁石声,重重叠叠倾覆而来。

他枕膝上,夕影抚他鬓边发,无奈叹息道:“你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当年,我要离开人间,丢下你,所以……你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吓唬我?”

“可你不是早就报复回来了吗?那一场红尘劫,要了我半条命。”

依旧是死寂。

草丛传来簌簌声,沉默发呆的夕影缓过神,回头看了眼,原来是小兔妖找来了。

夕影朝小兔妖笑了下。

歪了歪头,皱眉问:

“他不肯醒来,你教教我怎么哄他?”

“……”

小兔妖哽了下,望着那具支离破碎的身躯,看着夕影抱在怀里,枕在膝上的头颅,眼眶唰地红了。

海水被月反射出亮光,映出夕影半边轮廓,苍舒镜的身体一块块地落在夕影身周,他却像是意识不到一个人碎了便意味着死亡这件事,只顾着轻抚那颗头颅,神情温柔。

他死了。

他活不过来了。

尸身都碎成这样了,回天乏术。

哥哥节哀。

这些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小兔妖化作人形走来,蹲在夕影面前,小声道:“哥哥,我们把他的……身体带回去吧,这里……这里寒风重,夜太冷。”

夕影思忖一二,觉得有道理。

他小心翼翼地碰了下苍舒镜凉透的脸颊,低首对怀中的头颅温柔道:“你的脸好凉,吹一夜了,我们回去吧。”

他碎成太多块,神织的丝线从断口绷开,全部散落,他们只能一块块地收敛,又抱不走,小兔妖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尸块兜进去,才抬回小木屋中。

灌愁海外的日升月落终于又恢复了正常。

小兔妖抱着膝盖坐在木屋外的青石台阶下,时不时回眸,忧心忡忡地看着紧阖的木门。

他有些害怕环伺四周的异兽,不敢离开太远,也不想进去打扰夕影,只抱着膝盖簌簌抖着长耳,时不时摸一摸断掉的那半截,已经不疼了,可还是不习惯。

从一开始,他就是这座尸血山上唯一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