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建木树,他便回归本源,除了活着没有任何意识,说什么陪伴?就算长到九天上去,也像是一株孤零零的坟冢,让夕影日日夜夜看他像个活死人一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犯傻,才是对夕影要离开的惩罚吧。
夕影抽出被咬红的,烙下浅浅齿痕的手,狠狠敲了一下镜的前额。
都敲出印子了,镜有些委屈,唇紧抿成直线。
夕影:“你别乱来,要是犯蠢,我就不要你了。”
“你本来……就不要我了。”
红月下,胭脂色晃进镜的眼底,缠着幽紫,深邃地让人看不透,湿润的光让人心疼。
夕影不敢多看,垂下睫,紧抱着镜的腰,脸埋进他心口,听着怦怦心跳,感觉自己的心口也有些疼。
他安抚道:“好啦,我们也才认识了一百多年,于我而言,于你的树龄而言,都算不得漫长,就当是……红尘一场梦吧。”
“……”
“这个梦很美,很好,我很喜欢,谢谢你的陪伴,我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镜说不出话,喉咙哽地厉害,他捂着夕影的后颈,脸埋在他肩窝,泪水洇湿。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
想说:于你而言不过是百年时光,你回到九重天继续做你的神祇。
于我而言,却是全部生命了。
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的树龄再长,又有什么意义?
我的意识是你的一滴血给的,从我诞生之日起,你便是我的全部,我为你而来,为你生出爱恨嗔痴,你当是稚鸟情节也好,当作闲暇时光的一个打发时间的陪伴玩意儿也罢。
你真的不知道,你已经成为我生命的全部了吗?
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你到底对我会有几分不舍?
镜想问,但他觑眸,瞧了眼那猩红的昆仑月后,将话全数咽了下去。
连带着泪,一并吞成苦果。
没有意义。
夕影注定要离开,就算得到答案又能怎么样?
他搂着他,从天黑到天明,两人都没说话,却像是疯了一样往死里做,幕天席地,于山丘,于月前,就连一贯矜持规矩的夕影,都发了一次疯,第一次主动地压着镜,上上下下地起伏着腰身,主动地去迎合。
最后的最后,天要亮了,彼此浑身汗湿,相拥着平复呼吸。
镜只说了一句话:“我送你。”
夕影微怔,良久后,“……好。”
这一日,同以往每一次出门没区别,他们穿好衣裳,连行李都没带,途径的樵夫路过,像以往每次一样碰面了就打个招呼。
“进城啊?”
夕影点头。
“哦,那你们记得早点回来,最近异兽肆虐,晚上外头不太平,早点回家。”
夕影又点了点头,含笑谢过。
小院内煦日和风,海棠花树绽放灿烂,开到荼靡。
镜折了一截花枝递给夕影:“带着它吧,就当作……留个念想。”
夕影皱眉拒绝,“这花树是你元神所化,受不了九天清气的,你会疼。”
镜笑着摇头:“不会的,这截花枝里……没有我的元神,就是普通花枝。”
实在拒绝不得,夕影只好收下。
他站在花树下,一袭白衣,手持一截开地正盛的海棠,眼尾还带着事后余韵的薄红,与那支海棠颜色相近。
镜遥遥看着,将这一副画面铭刻于心。
看着他,渐渐从他,变成了祂。
镜娴熟地扯起笑靥:“好了,我们走吧。”
小院的门轻轻阖上,门未落锁,就像是暂离片刻,能在日落前等到主人回来一样。
屋内的一花一木,衣裳物件,都还摆在常用的位置,就像还能等到它们的主人再度拾起一样。
极北方位的昆仑月距他们不远不近,以他们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