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仔细听,都会被海浪盖过。

夕影仰头重重地吸了口气,再垂睫时,却带着笑意,羽睫上的湿润坠落,滴在苍舒镜脸上,他没戳破。

夕影说:“这样,等你伤都好了,我们先去极仙崖,将那株海棠树带走好不好?你可能不记得,我却都想起来了,那棵树,是你送我的,它一直活地很好。”

苍舒镜握着他的手,温柔摩挲着。

也不问起因经过,不问前世缘由,他只轻声说:“好。”

夕影又说:“等你好了,你就陪我去找碎魂,好不好?你说过要帮我找全的,不能食言。”

这一次,夕影等了许久,才听见苍舒镜答声。

“……好,不…食言。”

他喉咙间尽是血腥,呼吸也越来越不稳,断断续续地维系着。

但他还是紧握着夕影的手。

甚至,有那么一瞬,夕影听不见他的呼吸,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拼了命地往苍舒镜身体里灌神力,用处却不大。

这一刻,夕影多希望苍舒镜只是个凡人,神想救一个凡人,轻而易举,可苍舒镜不是,他的身体像破了无数个孔洞的漏筛,神力灌入体内,只是在身体里流淌一遍,最终溃散成点点光斑,从缝合的接口处溢出。

撒入黑海,散在空中。

什么也……留不下。

“小影……你说你是愿意的,只和我这样,只爱过我……”

“你知道吗?太美好往往都只是梦,不是真的。”

他都那么说了,苍舒镜还只当梦。

这一刻,夕影想掴他一巴掌,掐他一下,掐疼他!

可他倏然想起来,苍舒镜已经不会疼了。

“你……!”

夕影恼地不知怎么办。

他忽地俯身,再度吻上那张已经渐渐失温的唇,狠狠在唇上咬了一口。

“这也不是真的吗?你好好感受一下。”

“是真的……”

苍舒镜忽然哭了起来,哽咽着,沙哑着嗓说。

就因为是真的,他才这么难过,这么绝望。

刚刚得到,便要永远地失去。

直到生命走到尽头,才被原谅,才能得到毕生美梦。

他像是连哭都哭不动了,四肢百骸都在剧痛,针线缝合起来的断口在腐朽,线艰难地拉扯着皮肉,快要拽不住了。

他动弹一下,哪怕只发出一个音,都痛不欲生。

可他却紧紧攥着夕影的手,不放开。

明明快要说不出话了,却还开合着唇,发出轻地像是羽毛的声:“小影……继续讲故事吧,讲那些千万年前,你就……就认识我时的…那些……那些故事,我,我想听,想…想多知道一点。”

“对不起啊……之前,你讲的时候,我…总会睡着……”

夕影摸着他渐渐变凉的脸颊,神力也煨不热的身躯。

“好,我讲。”

他的声音明明在颤,却要用很平静的语调压着,“那这一次……你不要睡着,好好听我说完,好不好?”

他等了许久,听着断断续续的心跳声。

终于等来一个“好”字。

“小影。”苍舒镜轻声说,“点个灯吧,我想……”

再看看你。

“看着你。”

神力凝聚出一点光晕,模拟着夕阳暖光,照亮夕影那张漂亮的脸。

他哭过,眼尾还透着薄红,睫毛都是湿的,眸里泛着点滴暗紫的光,很漂亮……

真的好漂亮……

可这样漂亮的夕影,他以后……再也看不见了。

他不甘心,好不甘心!

比极刑台死的那一次,还不甘心!

他的神是爱着他的啊,他的神不想让他死,他的神希望他活着。

但没意义了,他的夕阳已经陨落,他的明天不会再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