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妖喃喃:“我化原形吧,化原形不占位置。”

夕影不依:“床这么大,哪儿能没你的位置,再说了……”他语调古怪,音尾上扬:“往日里不都这么睡哥哥怀里吗?”

犹嫌不够,夕影笑了声,继续说:“阿娘都给我们张罗婚事了,以后每夜都能睡一起,早点还是晚些,都无妨。”

寂静的屋内,似有什么咔嚓作响,又似某种硬壳的碎裂声。

夕影状若未察,只抿唇笑笑。

哄好忐忑的小兔妖,他打了个呵欠,挥袖熄灯,无所谓道:“随你吧,爱去哪儿去哪儿。”

苍舒镜:“……”

要他看着夕影和别人同床共枕,怕不是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

但他不能过于在意,近日所为已是出格,若再敏感些,怕不是会被发现……

苍舒镜默然半晌。

才哑声道:“那我还是……不打扰公子了。”

他抱着木桶,一身湿淋淋地,极狼狈地蹒跚走出,轻阖木门。

木桶边沿的把手都被捏裂了。

而他,只能咬着牙,装作不在意。

他没去小兔妖的房间就寝,他讨厌那只兔子!

也没洗掉浑身的寒冷,换掉湿透的衣衫,只默默坐在院中槐花树下。

湿漉漉的,像个阴暗的水鬼。

月光如那晚,槐花树也很像……

几乎让他生出一种错觉,夕影选这个院子,留下这株槐花树,是因为还记得,还留念……

这种激动的情绪让他琉璃瞳中渐渐起神,但不消片刻,又被沉郁的幽暗压了下去。

不会的。

没什么留念了。

他敢肯定,若自己现在拥有前尘记忆,若他还记得夕影,一定会……一定会被赶走的。

他将永远失去他。

哪怕只做一个身边奴的资格都没有。

他坐在树下,捂着寒彻冰凉的脸,不无悲哀地想:若是被埋进乱葬岗时,就死了,那就好了。

又矛盾地,不无庆幸地想:不能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但确确实实的,有些东西自乱葬岗濒死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复苏了。

一点点地……

犹如寒霜冻彻骨,好似万刃扎心肝。

·

屋内,温暖。

小兔妖窝在夕影怀里,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头发,分明是睡不着,还走神,不晓得想着什么。

小兔妖转了个面,糯糯地说:“哥哥揉揉另一边,这样秃地比较均匀。”

夕影被他逗笑了。

“怪我。”

他放松时揉小兔妖,心情好时揉,烦躁不安,乱想心事时,还在揉。

小兔妖原形时,脑壳那块儿的毛发愈发稀疏,天冷时,都快丧失御寒作用了。

嘤,脑壳冷。

兰娘子给他做了个毛绒绒的帽子,戴上可暖和了,但得知那是兔毛做的后,眼一翻,腿一抻,直接昏过去。

夕影哄他:“见过绵羊没?同肉羊不一样,圈养只是取毛发,不伤性命的,这兔毛也一样,阿娘没杀兔子,别怕啦。”

小兔妖一听,才止住颤抖。

但他再也不想戴那个帽子了,脑壳冷也不戴!

夕影控制住自己的手,双手枕在后脑下,偏头问小兔妖:“信送到了?”

“嗨呀!”小兔妖猛拍自己脑袋:“瞧我这兔脑子,差点忘记了!”

“沈师祖说,他知道了,会去沧州等你。哥哥,我们真的要去沧州吗?还回来吗?阿娘知道吗?要一起走吗?”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夕影都不晓得该答哪个。

事实上,他哪个都不想回答。

只柔声说:“乖,先别告诉阿娘。”

小兔妖知道了,夕影不打算带兰娘子,他有点难过,主要是兰娘子做的糖糕太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