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微顿,循着声一步步走近。

夕影安抚地拍了拍小兔妖的手背,温柔哄道:“乖,去看看阿娘在做什么好吃的。”

小兔妖从来听话,不疑有他。

这一下却有些不安心,他听话地去了伙房,却透着窗棂遥遥望着两人,咬着唇,紧张地直绞衣袖。

兰娘子还笑了笑:“小白荼,阿娘给你张罗婚事,你无所谓,这会儿知道紧张了?”

“啊?”小兔妖懵了。

兰娘子飞眼瞥他,手持木榉,又望了望窗外。

“这应当是个干净孩子,也不知怎的弄成那样。”

她浸淫风月多年,自然看得出苍舒镜那身衣衫怎么回事,又瞧那微敞的领口上点点针孔,指甲间的淤血未散,便明了。

兰娘子掩唇笑道:“现在知道着急了?怕小影儿对那孩子有心?”

“……”

小兔妖一言难尽。

那是苍舒镜哎!

那可是大魔头苍舒镜啊!!

兰娘子不知道,甚至脑补了一出救风尘的戏码。

一夜未归的夕影救了个沦落春楼的少年,那少年追着夕影要报恩,夕影却让他自谋出路,少年不想离开又怕唐突夕影,于是跟到院门外,踟蹰原地,一颗心怕不是已暗许,奈何自己身份卑微,又从那种地方出来,满腹纠结,不知进退。

啧,兰娘子想着,又开始为难。

那孩子是可怜,但他们家小影儿还是同小白荼比较般配。

阿娘觉得自己眼光毒辣,定是没错的。

话本才稀罕那惊世骇俗,波折多难的爱恨情痴,现实生活中,还是小兔妖更适合夕影。

跟个童养媳似的,多乖巧呀。

兰娘子忍不住揉了揉小兔妖的脑袋,小兔妖一激灵,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呀眨。

兰娘子说:“小白荼别怕,阿娘为你做主,等他们聊完了,了结前尘,阿娘肯定不会让那孩子留在小影儿身边。”

小兔妖愣了愣,笃笃点头。

阿娘说的对。

·

依旧是一间小院,依旧在一株老槐花树下。

夕影一膝微蜷,赤着足搭在美人榻上,半干的墨发铺陈一肩,随意抬手拨弄一边。

他们一个半倚着,一个站在树前。

像极了迈入十八岁的那一年。

夕影扫了他一眼,瞧起来是眼底无波。

眼前只一个瞎子,并无旁人,按理说,没什么好伪装的。

他觑眸,瞧着油纸包裹的半块米糕,随意问了句:“好吃吗?”

少年点了点头。

他又问:“还疼吗?”

少年愣了下,本能地微倾身躯,让腰部以下的衣袍平整一片。

夕影吃吃一笑:“没坏吧?”

少年脸色烧红,摇了摇头。

“那真是太可惜了。”

“……”

“你追来做什么?瞧我这院里缺个使唤的小奴,来自荐的?”

少年顿了下,他也不晓得为什么一直追着夕影。

夕影一见他,就那么对待他,可以说得上是恶意伤害,可他就是……就是觉得这是应该的,夕影就算伤他再深,他也该承受。

好没道理。

但他就是不想离开,他就是想在夕影身边。

于是,顺着这话,他点了点头,透不进光的眸里竟晕出兴奋和期待。

夕影不动声色地蜷了下手指,脸色未变。

“我这院里不缺小奴,不过……”

他故意将声音拖地很长,一点点描摹着少年的脸色。

然后,将声化作刃,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