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以他为神的一生之污。

苍舒镜以他为神的牺牲品。

凡人夕影从来都没被爱过!

除了阿娘……

可如今的兰娘子到底只是阿娘的转世。

会喊他小影儿,搂他在怀里,拍着后背哄他的阿娘已经不在了。

悲从中来。

他还是孑然一身,茕茕孤影。

他必须恨。

哪怕他如今知道了一切,知道苍舒镜那么蠢笨,那么……那么傻。

……

故事听完了。

夕影也没打算让这个身在局中的“看客”表达点什么感想。

他不想听。

他也没真的等到天明,让苍舒镜被当作疑凶,送进牢狱。

他将他丢回了小倌馆。

他依旧高高在上地,站在那株粗壮的榕树上,俯瞰苍舒镜的遭遇。

留有余地,却又不给生路。

或许是他自己都没想好怎么处置转生而来的苍舒镜。

在这个人死的那些年,他想着:自己还没报复够,怎么就能死了呢?

又分裂出另一个自己,想着:死了好啊,好啊!他可以彻底解脱,重新开始。

他逼疯了自己。

白日里,看起来那么正常,一入夜,月光一照,他的影子挣扎扭曲,几欲成魔。

被卖出去的小倌,居然又自己回来了!

这是馆子里绝不允许的。

刘嬷嬷收了足够的价钱,自然不能善罢甘休,她气地一顿打,将孱弱的,药性尚未完全解开的少年揍地站不起来。

自然,那张漂亮俊俏的脸,安然无虞。

伤口都是密密实实掩藏在衣服下的。

银针入血,绵绵密密倾轧过皮肤,针孔细小,痛彻心扉,却不留痕。

他的血肉皮囊,指甲缝隙,都被银针进出过。

少年很倔,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夕影站在榕树上,缓缓依靠树干,他揪过一片叶子,眯进唇缝,缓缓吹响。

那声,只能入苍舒镜耳中,旁人听不见。

这曲是……

“兄弟”二人年满十八那一夜,夕影备下酒菜,穿着绯红衣衫,妩柔又昳魅地拨弄琵琶,为他的好“兄长”弹奏,要庆他生辰,又在勾引他。

如那夜一样。

先开始是幽咽泉流,后又银瓶乍破,铁骑突出。

倒是配上了刘嬷嬷惩罚少年的手段。

节奏对得上,别无二致。

再后来,一声欷歔喊闹,惊慌失措,刑也停了,夕影还在反反复复吹奏那首曲子。

“什么?!”刘嬷嬷踉跄两步,指尖银针跌地,清脆响碰。

“你再说一遍!”

那小厮慌道:“罗老爷死了!死在自己府邸中,听说……”小厮脸色苍白,吓得嗓音震颤:“听说血都放干了,地板都染红了,四肢被折断,喉咙嗓子都被掐没了,还有……”

“还有什么?”刘嬷嬷脸色大变,喃喃失魂。

“他……他下面都被切了。”

风月场上除了文人骚客,也不少的矜贵名流、官宦子弟,其中的弯弯绕绕,牵连勾缠,她心底门清。

刘嬷嬷是见过世面的人,她只慌了一瞬,便立即醒悟过来。

咬牙狠狠瞪着苍舒镜:“是不是你?!你下的手?”

不愿侍弄那罗老爷,便下此毒手,只为逃脱。

可既然逃了,又为何要回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