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影微哂,苍舒镜倒是比他有勇气。
逃过了这一劫,即将面对的另一场劫,夕影也是清楚的。
少年被关进密不透风,没有窗户,寂静黑暗到令人窒息的屋内。
这里是专门用来关不听话的小倌的。
刘嬷嬷不会体罚他,不会让他皮表留伤,便用这种折磨心态的方式惩罚苍舒镜。
苍舒镜没有前尘记忆,也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魔域之主,他只是一个落魄的凡尘少年,他怎么会不怕呢?
少年抱着膝盖蜷缩于墙角,夕影就默默靠着墙壁看他。
欣赏着他的恐惧,也愈发觉得没意思了。
苍舒镜已经死了。
这张脸一样能怎样?
这具身躯中有那半片魂灵又怎样?
他不是他了。
失了报复的快感,夕影颇觉无聊。
他叹息一声,估摸着阿娘早已归家,若他夜深了还不回去,阿娘会着急。
转身便要离开。
却听熟悉的声忽然在死寂的黑屋中响起。
是属于十五六岁的苍舒镜。
就像夕影第一次遇见他时,夕影穿着他的白衣,衣摆太长绊倒在地,摔地很狼狈。
那时的苍舒镜站在逆光下,明亮惊艳,高不可攀,他朝他附身,递出手,将夕影搀扶起。
温柔地问:“疼不疼?”
如今,少年用着同样的嗓音,却喑哑干涩地开口说:“没有很疼。”
夕影愣了下。
没出声。
他只以为那是少年自己哄自己的喃喃自言,就像夕影以前一样,坠落殊命谷底,摔断腿时,也会哄着自己:“不疼。”
岂料,少年干哑的嗓音又响起:“真的没有很疼。”
夕影:“……”
少年轻咳了一声:“额角有伤,但没有很疼。我知道你在看着我,我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你在。”
夕影:“…………”
“你是来救我的吗?我撞柱的时候,你挡了一下,你不想让我死。”
夕影:“错了,我想你死。”
少年微怔,却不觉恐惧,反倒笑了笑说:“你的声音真好听,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碰见过你?”
夕影:“你是个瞎子,你没见过我。”
“……”
少年沉默须臾:“我知道,我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
夕影冷嗤:“哼,感觉……”
像是生怕惊扰夕影,惹他生气,这种本能倒是深刻骨髓,少年犹豫了很久,不敢说话,怕唐突夕影。
直到感觉夕影要离开,他才着急地说:“你要走了吗?”
夕影挑眉:“怎么?你……想让我救你?”
少年却摇头:“我怕给你惹麻烦,你不用救我。”
夕影饶有兴趣:“那你知道我若不救你,就没人救你,你晓得自己将要经历什么吗?”
夕影不无恶意地,将那些腌臜的,可怖的,肮脏的事一条条数给少年听。
“黑屋会关到你听话为止,他们不会打你,但会饿着你,不给你水喝,直到你屈服,然后让你换上那种露骨的,胭脂气极重的艳色衣衫,让你像个货物一样摆在台上,任由一双双下流的眼盯着你看,品头论足,他们从你的容貌说到身材,从皮肤说到隐秘处,他们会竞价,最后拍下你初`夜,你没资格选择,可能是个猥琐下流的男人,也可能是个色心不死的老头,你会像个死物一样除去衣衫,裹进锦被,被抬入某个熏满廉价香料的屋内,任由他人蹂`躏,折磨,身体、灵魂、尊严……一样都不会给你留下。”
夕影一口气说完,带着报复的快感观察着少年的脸色。
这些事,夕影没经历过,幸亏他在挂牌前就被接走。
但他看见过。
当时春楼的嬷娘为了让他早些熟悉,亲自押着他去看别人如何挂牌买卖初`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