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坍缩成一枚枣核大小,玉挽死了,死无全尸,他的尸体就如同凡人夕影在极刑台,被当众处刑时一样,碎成肉屑,渣滓和鲜血染红满殿逶地的雪白招魂幡。
灵线已完全贯穿苍舒镜,他终于从其中挣扎出,灵线上都是红极刺目的血。
他胸前的血窟窿那么狰狞,新伤叠着旧伤。
却还活着。
在“夕影”尸身碎裂的刹那,他徒手掏开心窝,敞开灵脉,将那微薄的,随时会弥散的碎魂纳进灵脉中。
夕影的碎魂不会散了。
那是夕影的一部分,就算夕影不想要了,不在乎了,他也要替他保留住。
用灵脉温养他人魂魄是极凶险痛苦的事。
好在苍舒镜做习惯了,倒没太大反应。
他只庆幸还来得及。
玉挽死的瞬间,那枚被他吞下去的灵核浮出,圣洁的白光照亮漆黑如夜的魔域。
玉挽算个什么东西,他就算勉强吞下神的灵核,也还是无法将其吸收,作为己用。
但他死的时候,自知再无转圜余地,想拉着灵核陪葬,夕影挡不住,灵核上浮现裂痕,裂痕密集,愈绽愈多。
若要保住灵核,需以强悍的神魂融入其中,焚魂弥补。
夕影想都不想,就要撕出一瓣魂魄。
反正他的魂魄都碎成那样了,早已四分五裂,不可能再任由自己失去神力。
他必须拿回自己的力量。
“小影,别伤害自己。”
苍舒镜从身后抱住他,滚烫的血捂不热夕影后背的冰凉。
“滚开。”
苍舒镜没松手,他下颌抵在夕影颈窝,不知是血还是泪,落在夕影肩上。
“小影,你一直都记得对不对?你怨我恨我,不愿意认我,不想记起我……”
“没关系。”
“小影不想要我了,那就……”他哽着喉,如野兽濒死前的呜咽,“那就不要了。”
他彻底失去他了。
可他又庆幸,他的小影重新活了过来,成了那至高无上的神祇,再也不会被欺负了。
苍舒镜想着,便低低笑了起来:“我想,我或许还有最后一点价值。”
他抚着夕影手背,阻止夕影裂魂。
“这件事,本来就该由我去做。”
后背的热血更热了,像沸腾的水,夕影被他从身后抱着,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得他喉间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声。
灵核凌空,忽然被注入一道光。
岌岌如陨星将坠的灵核忽然炽亮起来,细细密密的裂痕被填补,灵核像脱了一层灰雾糖衣,被圣水洗涤过一般光耀璀璨。
“苍舒镜……”
夕影皱眉念他名字。
他的脸还埋在夕影颈窝,闷闷地,无力地“嗯”了声。
温柔地像是多年前,竹涧小筑的某个午后,阳光暖融,苍舒镜小憩片刻后苏醒,抱着怀中人,缱绻旖旎地轻蹭。
他们也曾有过温存的时光。
那时候,天空纯净,万物生长,夕影不算计着要力量,短暂地忘记被欺辱被看不起的痛苦,苍舒镜也忘了他要从夕影身上拿走什么。
他们没有隔阂,没有算计。
缠缠绵绵地拥在一起,本能地轻蹭对方唇角鼻尖,涧流中双鱼相濡,河岸边鸳鸯交颈。
恨意绵绵,可本能的怦然心动也非虚假。
他们曾……真实地心动过。
“苍舒镜。”
夕影又唤了声,他闭了闭眼,抬头瞧那灵核:“我们回不去了。”
揽在他腰间的手微顿,依旧温柔:“……好,回不去。”
“那就……不回去了。”
明明是决裂的话,他何故说得那般温柔?
夕影又闭了闭眼,几次睫毛轻颤,终于掰开缠在腰间的手。
夕影拿到灵核,纳入体内,毫无排斥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