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3)

顾颖鹿其实早就忘记了它的存在。不过是练习的闲章,那刀法其实是稚拙的,一点也不是他当初所给她的评价。

怎么会,他真的一直保存着。

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往另一支空杯里注入几分酒浆,想象着,向他慢慢举杯,手中微斜,两支杯沿亲密相聚,再倏然远离。水晶逸散出动人而绵长的余音,袅袅如流云清韵。

顾颖鹿倚在塌间,看着周围,泪流满面。

墙壁上挂着一帧真人比例的无框水晶制版相片,是一支舞曲将要开始前,那是她的毕业舞会,他是她应邀而来的舞伴。东遥穿着黑色燕尾服,单手背在身后,微笑着颔首躬身,正握住她的手,望向她的目光柔似秋水。她简直漂亮的像是一个公主,而他耀眼又华丽,光芒盖世。

怎么还会有过一个这样美好的瞬间……

仿佛时光就此停驻,仿佛岁月在一刹那永恒。

四处都是她的名,她的姓氏,她的影像,她的气息。

曾如《一千零一夜》故事般陪伴她儿时记忆的那些青瓷藏片果然都在这里。远远不止。她回国前曾当作废纸丢弃的习作,她喜欢看的卡通画册,印有她名字的报纸,她在他生日时送他的小礼物,甚至,还有她长达四年的病例报告。

他将她一点一滴的收藏在这里。

原来,一切曾是这样的卑微,这样的小心。他的期冀,他的绝望。是这样的卑微,是这样的小心。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顾颖鹿倚在那里,一直流着泪,无法止住眼中滚滚涌出的湿热。也许是累的,也许因为在外面游荡时受了太久的寒,似乎是有点在发烧,渐渐就迷糊过去。不停的做着梦,梦到海水咸湿,海风幽咽,月色沉静,星辰辽远,而她在极高处看冬天的灰色海水汹涌拍击峭壁,却只是转瞬之间,她已跌落下去。海水向她袭来,她勉强使自己漂浮在漆黑的海面上,四周黑的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海水冰冷的浸着她,惊涛肆虐,而她迷失在时间里,分不清梦境和真实。

就这样在睡梦中不停的流着泪,身上在冒着汗,却又只感到刺骨的寒意。是水深火热的煎熬。似乎听到一些声音,像是人群那头坚定而执迷的呼喊,像信纸那边温柔而倔强的想念。那声音仿佛穿越千年,如空旷夜晚关上最后一盏灯后反射的一缕幽光,却很快就融入茫夜。

她发了疯般寻找声音的方向,四处游动,仿佛在摸索着时间的罅隙。而海水象空洞的未来,包裹住她。她冷的浑身打着战,只能艰难的去呼吸鱼群和蚌壳不小心遗落的气泡,只能用冰冷的海水修补身上的破损,只能放任让温暖的血液沁入黑暗的礁石。仿佛只要她还依然在那处冰冷的海水之中,只要维持那个落水间恐惧的时刻,那么就一定会有重新相聚的机会。

身边有一些人在走动的声音,和压的很低的说话声,但渐渐又归于平静。她感到脸颊上传来一丝温暖的触觉,那么轻柔,那么小心,生怕打碎什么。

她下意识的抓住那只手,恍惚中只觉得那就是她一直所熟悉的一种温润触觉。因为太熟悉,以至于就会忽略了它用时间在心底丝丝微微、轻手轻脚所打磨下来的印记。直到要失去时才被唤醒。

她紧紧攥住这只手,眷恋着那手掌间轻暖的温润,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不断的在做梦,不断的呓语,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不肯松开那似梦非梦的触觉,她宁可这样就好,就好。

醒过来的时候已是一身的汗,嘴里还残留着一些姜汤的辛甜味,发烧的感觉却退下去一些,但仍是昏昏沉沉。落地窗帘层层叠叠的关着,也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夜晚。屋子里光线很暗,却也足够认出自己已是躺在床上,床头的餐盘里正晾着一碗汤,袅袅的四溢着香味。

顾颖鹿半坐起来,才发现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换成了一套和式睡衣,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竟然很合身。软滑的丝质,在黯淡的光线里流动出柔和的乳白色反光。

窗前未拉严的帘隙间其实背对而立的站着一个人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