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越觉委屈苦闷,那嘴里含着的甜软点心也像是突然间变成了黄连胆汁之流,酸苦得再难下咽。
等大少爷又哄着他张嘴吃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哭了出来:“少爷,您就算不可怜我,也当可怜可怜我肚里的孩儿,若不能托生个男胎,若成了个女孩儿,或是我这样的,它这一辈子怕是也要跟我一样艰难了……呜呜呜……”
“少说胡话,”颜九龄拧起一双浓淡适宜的秀雅长眉,不疾不徐地轻声斥道,“男女不都是咱们的孩儿?便是真跟你一样生了副双身,那也是孩儿的命,有什么好哭的?横竖咱们家娇养一辈子罢了,又不是养不起,也省得日后嫁娶他人侍奉公婆姑嫂的苦楚!”
再说了,生儿生女倒还是其次,最让颜九龄生气的还是这人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烧香拜佛也就罢了,头里有回竟还不知怎么托人弄来一匣子劳什子“转胎丸”,还要用头发丝一类的物什做药引,幸亏自己发现得早,不顾他哭闹哀求硬是给扔了,要不然还说不得要吃出个什么好歹来呢!
思及此处,颜九龄也被他闹出了一点火气,将手里的勺子往旁边的小桌上重重一撂,语气跟脸色都有点不大好:“好了,你还有什么顾虑就一并说出来吧,别整天就知道钻牛角尖!”
曾经的继子成了自己正儿八经的丈夫,王惠生倒比之前更怵他。他一凶, 王惠生面上也不敢再犟,只得不情不愿地收了眼泪,抽噎着道:
“我、我倒也不是只想着自己跟孩儿……您底下一个儿子都没有,就是掌家也总少了那么几分底气。隔房的那几个,不都跟乌眼鸡似的盯着咱们家不放吗?上回那个什么十二叔,覥着张老脸硬是从您手里抢走了一笔织布局的大单子,还明里暗里地提要把他家那个小纨绔送过来给您做嗣子,这不是明摆着说您命中无子吗?简直欺人太甚!等我生了儿子”
颜九龄捏住他嘴巴:“放心吧,就那个酒囊饭袋,他占不了咱们家的便宜,现在我一是年轻,二是那些盘根错节的亲戚势力还没拔干净,现在且随着他们去,日后我要他们怎么吃进去的再怎么吐出来。”
王惠生嘴被堵着,唔唔叫了好几声才被放开,仍是有点担心的样子:“可万一我这胎真不是儿子……”
“那就再生一胎。”
王惠生还是忧心忡忡:“那要是一直生不了儿子呢?”
颜九龄捏捏他这段时间以来圆润了不少的脸颊肉:“那就不生了,有什么算什么。”
“不生怎么行?咱们偌大的家业”王惠生不赞同地叫起来,只是刚嚷到一半就猛然住了口,随即又有点怀疑地望向他,“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倒不是有什么拈酸吃醋的心思……可当初是您亲口说娶了我是照旧要当正房的,倘若您日后反悔,扶了什么二房搞两头大,或是给我抱养个庶子当嫡子养,我,我可是不依的……”
颜九龄听得好笑,一时也不理睬他,兀自去整理二人一会儿要睡的床铺。
王惠生自顾自嘀咕了一通,倒把自己说得委屈起来,见对方始终静默不言,他便越想越觉得丈夫必是打定了这么个主意,因而才不在乎自己生男生女。
他心中一酸,为自己暗叹了几声命苦,眼圈眼看着又要红 ,颜九龄也无法,只得耐下性子哄道:“我带回府里的报纸你没看?最近下发的那条废除侍妾、实行一夫一妻制的试行法令,头一个签名就是我,现在别的人家都忙着给妾室再配嫁妆令其自择夫婿,也就是咱们府上人少,才没这些麻烦事。以后也不会有。”
王惠生还有些不信:“当真?你一个小的也不娶?通房丫头也不要?”
“当真,一个都不要。”
“那要是有下属给你进献美人……”
“也不要!”
颜九龄被他问烦了,最后拍了拍松软的鹅绒枕,自己先钻进了被窝,“吃饱了就睡去,过来!脑仁不大,倒装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一有空就瞎想,当心孩儿生出来就成了个愁眉苦脸的小老头。”
“我不困呀……”王惠生嘟嘟囔囔地还有些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