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

“他是谁?”

两人的疑问几乎是同时出口的,只是男人问完便有些讪讪地闭了嘴,颜九龄却审视般地上下打量着他,丝毫不客气。

“这是今日才到家的大少爷,一直在英国留学,您应该还没见过呢。”忠伯回答说,却是先回答了那男人的问题,颜九龄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恭敬。

男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少爷啊,怪不得我一回来就看见门前停着辆气派的马车。”他说着又对颜九龄笑了笑,不显得讨好,倒像是长辈在看自己的子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赞许,“少爷是在国外读书的?可真厉害,成绩一定不错吧?您以后可是要有大出息的人呢。”

颜九龄被这人自来熟的话搞得莫名其妙,没吭声,只狐疑地又看了他好几眼。

“惠生……”颜老爷这回可算是挤出来一句完整话来,急切地向男人招手,“过、过来……来……”

“哎,老爷。”

男人利索地应了一声,掠过颜九龄便到颜老爷病榻前去了,又十分熟练地将颜老爷上半身抬起来,让他靠到几个摞起来的枕头上,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这一路的琐事,“我今天起了个大早,那白云寺的山路上还一个人影都没有呢,了悟大师人也好,我求了他一句,他便先为我开了寺门,又亲自为我卜签……”

颜老爷含着笑听男人念叨,没有表现出一丁点不耐烦,反倒显得容光焕发了不少,仿佛这人的废话是多么了不得的灵丹妙药,让他连七八年来才见了第一面的亲生儿子也看不见了,一只枯槁的手死抓着男人不放,生怕人家跑了似的。

颜九龄的眉头皱了起来,扭头去问忠伯:“这人是父亲的……男宠?”

颜老爷并非断袖,不过年轻时风流,也跟风去过两回南风馆的。只是若说是小倌,这男人委实太不像了些,相貌一点也不女气不说,身材也偏高壮,与那些漂亮得雌雄莫辨的柔弱少年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倒像是护院打手之流。7﹐1〃0588︰5ˇ9﹐0.日更

忠伯迟疑了下:“这……并不是。”

“那他是什么人?”颜九龄追问,越发不解。

忠伯支支吾吾了半晌,见实在搪塞不过去,只得无奈道出来实情:

“这是……太太。”

颜九龄呆住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找回一点声音,嗓子都拔高得变了调:“你说他是谁?”

忠伯苦着脸摆摆手,见那厢还黏糊着,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才把颜九龄拉到一边,将此事向这位久不着家的大少爷娓娓道来。

颜九龄阴沉着一张脸,终于慢慢听明白了,父亲是如何在三年前对这个在戏班子里唱武生的男人一见钟情,又是如何得了失心疯一般非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地将人聘做正房夫人,叫满襄州的人都看了好一场笑话。

2(“莫不是有意勾引我”)

颜家新过门的太太姓王,全名叫王惠生,是在襄州城赫赫有名的庆祥班里唱武生的出身,不过原本是没多少名气的,相貌唱腔也是一般,跟那些个扮花旦青衣的玉面小生比起来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却偏偏跟颜家老爷看对眼了,竟使那么位万花丛中过的风流老手都栽了个大跟头,屁颠颠地追在他屁股后头殷勤讨好了小半个月,才让他不情不愿松了口,跟着人家回府做了个正牌夫人,不知羡煞了多少烟花场中的同行。

不过,大抵是这位新太太相貌平平,却能勾得颜老爷如此这般神魂颠倒的缘故,倒使坊间多出了不少关于他的床上手段如何销魂蚀骨的下流传闻,以至于整个襄州富贵圈子谈起这位王惠生来,也多是唾弃不齿之类,连带着颜家女眷也被排挤出了贵女圈,谁家举办个茶会、花宴的,那帖子是断不会寄到颜府来。更有甚者,颜家小姐们都已经及笄了,却迟迟不见媒人上门,愁得几位姨娘是茶饭不思,提起新太太就恨得牙根痒痒。

后来,便是现在了,原本的一家之主颜老爷突然病倒了,又急急忙忙召回了在英国念书的大少爷,明显是有要“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