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焰火明?明?灭灭,犹如银河流萤,瑰奇冷艳,碎裂满地的金。
言漱礼略略俯首,背对钴蓝夜幕,像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焚烧的枝叶在风中静静回响。注视她的眼神,又似海中湍急的漩涡,危险,又令人难免被吸引。
“我当时”他声线低沉,替代焰火的破空声,“有点?生气?。”
意料之外的回答。
“生气??”李絮不禁愣了愣,“气?什么?”
“假如那?个?时候,你在麓月府湖边遇到的不是我。”言漱礼没什么表情地观察着她,将话?说得异常缓慢,又异常清晰,“是不是也会随随便便向别人提出邀请,随随便便跟别人走。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也和其他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只是一件出现得恰到好处的、趁手的工具。”
像是一纸延宕已久的指控,夹杂名?不正言不顺的恼怒。
空气?凝滞了十几秒。
抑或更久。
由?视线织成的网,如影随形笼在身?上。隐隐发沉,令李絮哑口无言,直觉有沙砾在喉咙相互摩擦。
“…冤枉。”她揪住他衬衫下摆,轻声叫屈,一双黑眼睛似嗔非嗔望向他,“我虽然看起来轻浮,但?其实也是很挑剔的。”
“我知道。”言漱礼面上即无不耐,也无波澜,只顺势更重地蹭了蹭她唇环,“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疑心?。忍不住迁怒。”
海风中有种令人悸动的清凉。
李絮试探着更近一步,“假如我真的心?血来潮,随随便便跟另一个?人走了怎么办?”
“不会。”言漱礼薄唇紧抿,明?明?是他提出来的假设,却又被他慢而武断地否定,“你不会有机会那?样做。”
心?脏高高悬起,犹如被丝线牵引的月,心?跳声附和着不规律的浪潮。
“所以,那?个?夜晚不是纯粹的偶然,对吗。”李絮了然,轻声揭穿,“只要我进了麓月府,或者说,只要我落地云城,你就一定会出现在我面前。就像我一定会收到那?封匿名?邮件一样。”
言漱礼接住她探究的目光,抚摸她腮颊的动作前所未有地温柔,“这世上从来不存在所谓的‘偶然’,李絮。”
他的眼睛幽深而晦暗,像波光粼粼的月下海,而她在他眼中淋漓地上岸。
害怕吗。
或许有一点?吧。
但?更多的,是那?种失而复得的惊诧。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没头没尾,闷闷声问。
“不知道。”言漱礼垂眼,言语克制,显然不怎么愿意提及,“等我反应过来,你就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
他缄默的姿态,无可避免地,令李絮回忆起那?个?坐在钢琴教室里的少年人。
悬铃木下,一张英俊而冷漠的脸。
他与她交换姓名?,目睹她的手足无措,听她笨拙地弹了半首巴赫。
而后信手敲出几个?音符,淡而不厌地问,“曲谱速度标的Molto Adagio,弹这么快,我们很赶时间吗。”
当时李絮还那?么年轻,对待什么都是生涩的、懵懂的。犹如挂在春日枝头的一枚苦橘子,一心?只想赶紧褪去青绿的外衣,脱离现有的土壤与环境。
她理解不了他相互矛盾的自?尊,与循序渐进的耐心?。
更理解不了那?双居高临下的琥珀色眼睛,居然也会在背后默默注视自?己。
“我从来没有想过,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李絮吞吞吐吐,讲不出“喜欢”两个?字,惟有含混换了个?表述,“也会在意我。”
不是她妄自?菲薄。
而是他实在过于?耀眼。
处处无可挑剔,事?事?尽善尽美?的天之骄子,性格再怎么倨傲轻慢,标准再怎么眼高于?顶,都会令人感觉合乎情理。
是以无论得到多少佐证,她的下意识反应,仍然是难以置信。
李絮不设防的时候,面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