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在香樟树荫里织成金线,慕容迎换上半透明的水彩纸继续速写。孔雀蓝铅笔在纸上沙沙游走,线条时而如蛛丝般纤细那是铁线蕨蜷曲的新芽;时而化作浓墨重彩的晕染紫阳花团簇的阴影里藏着昨夜骤雨的气息。
写生簿页脚微微卷起,沾着普罗旺斯薰衣草精油的芬芳,与她袖口飘散的雪松香交织成迷离的雾霭。
午后金箔般的阳光穿透画架,将她睫毛染成琥珀色。已完成的水彩画正在雕花铁艺桌上晾干。慕容迎端详了半晌,仍觉不满意,便咬着下唇修改油画角落的阴影。
终于,最后一道钴蓝渗入画布肌理。池塘边的夜鸢尾在画中悄然绽放,她用獾毛笔蘸取珍珠粉,在花瓣边缘点出萤火虫般的微光。一时间,仿佛整座花园都沉浸在了慕容迎笔下的世界里。
“哇哦!你画的好像哦,好像真的一样,跟拍照片似的。”叶扶摇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慕容迎身后,把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吭一声,吓我一跳。”慕容迎埋怨道。
“我喊了你好几声呢,你也没理我啊。”
原来慕容迎画画太专注了,叶扶摇叫她她也没听见。
“你这画……”叶扶摇说着就要上手去摸慕容迎的画作,慕容迎一把拉住了他:“哎,别碰!我这画还没干,你再给我碰花了。”
“切!小气鬼!你别画画了,陪我玩吧。”
慕容迎不得已停下了手中的画笔:“好啊,你说玩什么?”
“你是姐姐,当然是你来想玩什么。”
“那我教你画画吧。”
“好哎。”
琉璃调色盘在汉白玉露台上折射出七彩光晕,慕容迎将松鼠毛水彩笔塞进叶扶摇肉乎乎的手心,叶扶摇立刻在阿诗水彩纸上戳出个浑圆的墨点。他的拇指与食指像夹着油炸冰淇淋般别扭地捏住笔杆,头发被汗水粘在额头,随着用力画圈的动作在眉间荡秋千。
蝉翼纱遮阳篷滤下蜂蜜色的光,叶扶摇笔下,本该是紫藤花廊的弧线在苏澈笔下扭曲成醉酒蚯蚓,靛青与品红在接吻处混成浑浊的深灰,像打翻的彩虹摔进泥潭。
慕容迎被迫握着叶扶摇的手腕,引导线条走向。但叶扶摇忽然兴奋地踢动悬空的小腿,凉鞋跟磕得柚木画凳咚咚作响,笔尖甩出的群青在慕容迎雪白色的袖口绽开一串勿忘我。
慕容迎见状皱了下眉头,却也没有发火。只是轻叹着用水晶镇纸压平被揉皱的纸角。
此时叶扶摇已经扑向24色固体水彩盒。他挑选颜色的方式像在抓周沾满橘子汁的食指径直按进橄榄绿,转瞬又在钴蓝块上留下月牙形指痕。画中本该是玫瑰丛的地方正生长着紫色仙人掌,叶片上粘着被他误当作花瓣的金箔,在阳光下闪动得像海盗的藏宝图。
松香混着水蜜桃奶渍在空气中发酵。叶扶摇突然将整支貂毛板刷捅进洗笔筒,惊起的水花在苏棠新完成的写生画上落下三颗铜钱大的泪痕。他浑然不觉地继续创作,用钛白在“池塘”位置堆出雪山似的凸起,半干时又抹上胭脂红,颜料在刮擦下变成初春融雪般的粉浆。
“喂!你干嘛?!”慕容迎不满地埋怨道。
“怎么了嘛?别打扰我创作!”
“你把我的画都弄脏了。”慕容迎不悦地道。
“脏了就脏了呗!”叶扶摇满不在乎地道,依旧在画着自己的“野兽派”画作:脑袋方方的小兔子长了六条腿,背后还长了一双小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