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靖琪俯身,吐息喷在沈清霜耳畔,“你只需按我说的做,这岳丈的性命,我又何尝不是记挂心中呢。但倘若不配合...那我们可就要好好在岳丈大人身上选个位置才好了。”
“够了!!”
沈清霜终于从齿缝中挤出一声低吼,那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绝望。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陆靖琪。
陆靖琪满意地笑了,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卷早已备好的素白宣纸,摆在桌上。
“夫人,请吧。”
他笑容温煦,“为夫已经将笔墨备好,就写...罪妇沈清霜,勾结漠北外敌,构陷朝中忠良,意图颠覆大冀江山......嗯,这认罪书,夫人应该很熟悉了?至于细节,就靠夫人提笔润色了。”
沈清霜手心沁出冷汗,手腕似有千斤重。她缓缓提笔,笔锋轻颤,却始终难以落下。泪水也丝毫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宣纸上。
“罪...罪妇沈清霜...”
第八十二章:认罪书?
沈清霜写完之时,陆靖琪脸上那抹得意洋洋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看也不看桌上那张墨迹淋漓的宣纸,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嫌恶,两根手指捻起纸角,随意一折,便塞入自己宽大的袖袋深处。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目光居高临下地扫过沈清霜苍白的脸,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终于被踩进泥里的蝼蚁,
“夫人今日这份‘孝心’,为夫记下了。岳丈大人的性命,暂时无虞。至于后面送来的是眼睛还是舌头,就全看夫人你...是否安分了。”
说完,他不再看沈清霜一眼,径直转身,步履轻快地踏出书房。
门外斑驳的光线落在他的锦袍之上,勾勒出颀长挺拔却透着无尽阴鸷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庭院深处。
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吱呀”一声合拢,隔绝了内外。
书房内死寂一片。
沈清霜依旧僵坐在冰冷的凳子上,方才强撑着挺直的脊背瞬间坍塌下去。
她缓缓抬起方才书写的那只手,指尖冰凉,仍在无法控制地微微痉挛。
指甲缝里,残留着几缕干涸发黑的血痂,混着墨汁,污浊不堪。
她慢慢地将这只沾满血与墨的手,用力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要将那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重新按回去。
“爹...”一声破碎的呜咽终于从紧咬的唇齿间逸出,带着如释重负的虚脱感。
她不知道这步棋走的是对是错,她只知道,她已退无可退。
......
翌日,金銮殿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绷。
玉门关军饷案还在候审,沈家父子被收押在刑部官房,昨日却传出沈相遭断臂酷刑的消息。
每个朝臣的脸上都带着或明或暗的凝重与猜疑。
萧承煜端坐于龙椅之上,冕旒遮挡了他眼底的疲惫与焦虑。
他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群臣,在沈知修空出的武将位置停留了一瞬,又在顾砚之沉静如水的面容上掠过。
刑部官房的惨案,如同巨石压在他心头。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徐公公尖细的嗓音打破沉寂。
就在这压抑的静默延续时,一个身影突然越众而出。
陆靖琪步履从容,带着一脸沉重,走到大殿中央,对着御座深深一揖,
“陛下!臣陆靖琪,有本上奏!”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王雍鸣捻着胡须的手顿了顿,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期待。
萧承煜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陆卿何事?”
陆靖琪抬起头,脸上是露出沉痛与不忍,从怀中郑重其事地取出一卷折叠整齐的素白宣纸,双手高高捧起:
“臣要奏的,乃是臣之发妻,沈清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