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霜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寒光,指尖悄悄在桶底仔细抚过。

是户部的‘漕’字徽记!

之前听父亲提起过,江南漕运贪腐案的关键证物便是刻有此徽的官造称重器具。她默不作声,佯装擦拭桶壁,指甲却狠狠抠向徽记边缘,碎屑混着血泥藏入袖中。

“还不快来替本姑娘将鞋舔干净。”绿芜沾染上些许污渍的绣鞋碾上她手指,用力到鞋尖金线几乎刺入她的骨缝之中。

“相府千金的舌头,舔起秽物来想必也比旁人灵巧!”

沈清霜突然仰起头,望向绿芜的黑眸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绿芜姑娘今日抹的可是螺子黛?此物可是产自西域,一斛价值千金......”

她染血的唇角勾起讥诮,“不知教坊司的月钱,够不够姑娘画一次眉?”

绿芜脸色微变,踉跄着后退半步。

沈清霜失去桎梏,趁机只手撑地,支撑自己慢慢站了起来,却一个没站稳,‘不慎’撞翻身侧的恭桶。

正桶污水倒地,瞬间漫过绿芜的绣鞋,她尖叫着跳开,“贱人!你定是故意的!”

清霜立刻伏地叩首,“奴婢该死。”

只在说话间,袖中碎屑便已稳稳落入怀内。

直到日暮时分,沈清霜才将所有恭桶清洗干净,却没能休息片刻,直接被押去浣衣局帮忙浆洗宫装。

途径御花园梅林时,吴嬷嬷突然从转角走出,见她们一行人,立刻喝道:“跪下!若是冲撞了太后娘娘的步撵,哪是你们几条贱命赔得起的!

沈清霜被吴嬷嬷一把推倒,猛然撞上假山石上的石棱,鲜血糊住视线的刹那,她似乎瞥见吴嬷嬷袖口掠过九瓣梅暗纹,与顾砚之官袍上的绣样分毫不差。

“蠢货!藏个东西都能留下血渍!”吴嬷嬷扬手甩了她一耳光,声音却压得极低,“戌时三刻,西角门第三块砖。”

接着她只感觉怀中一轻,继而耳畔便传来步撵环佩的叮咚声。

步辇环佩声由远及近,帷幔中透出太后慵懒的嗓音:“这罪奴倒是眼熟得很......”

金丝护甲挑起纱帘一角,沈清霜看清那张帷幔后的那张尽管养尊处优,却还是略显老态的脸。

“罢了,将死之人,不必在这污了哀家的眼睛。”

沈清霜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三年前父亲看着太后赏的百年山参苦笑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如今那参须,怕是也想要染尽他们沈家最后一滴血了。

步辇慢悠悠往前行,只能依稀看到吴嬷嬷揪着沈清霜的发髻将她拖起,嘴里还在高声骂道:“现在就去把教坊司所有恭房刷十遍,不刷完不许吃饭!”

第5章:冷宫逃生

戊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二声,沈清霜正跪在教坊司后院的石阶上擦洗最后一间恭房。青砖缝里的污垢浸着盐水,每擦一下都像刀刃刮过指骨。

绿芜倚在雕花椅中,指尖捏着块芙蓉糕,

“咔嚓。”

糕点碎屑砸在沈清霜刚刚擦干净的砖面上,绿芜笑吟吟地翘起鞋尖,她坐在这已经半个多时辰,每每待沈清霜擦干净一个角落,便扔一块糕点在擦净的青砖上,让沈清霜继续擦,乐此不疲。

“相府千金这双手倒确实金贵,我可第一次瞧见后院这台阶这么亮堂。”说着又突然兴致缺缺,放下手中的点心盘子,起身环顾四周说道:“今晚夜色这么好,不如就辛苦我们沈小姐将这院中的石板全擦一遍。”

沈清霜不语,只是垂眸盯着自己眼前已经擦了几十次的青砖,喉间干涩得发疼。

她已经两日未进水米,这会子就连绿芜随手丢在地上的芙蓉糕都显得异常美味,饥饿让她此刻腹中火烧火燎的绞痛,伴着噬心蛊将要发作的疼痛感,竟出奇的难熬。

“绿芜姑娘!”门外突然传来小宫女的惊呼,“慈安宫走水了!春嬷嬷让您......”

绿芜神色一变,离去前还不忘踹翻水桶,污水泼在沈清霜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