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霜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角,昨日午时,她亲眼看到王翰身上被剖出活生生蛊虫的场景,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那团血淋淋的活物在她的银针下扭曲挣扎,即使斩死之后那粘稠黑血还沿着顾砚之的匕首滴落,那模样让她足足做了整宿噩梦。

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脖颈处噬心蛊的印记,床边的铜镜映出她惨白的脸,这烙印她在脖子上,同样也如同毒蛇一般盘踞在她心头,让她不断提醒着自己。

若不是她对陆靖琪来说还有利用价值,那她不过和王翰一样,是一枚随时会被捏碎的棋子罢了。

顾砚之清晨匆匆出门去查探玄铁一事之前,特意给她留下一句话,让她静待天明...

可如今东方既白,不仅没有半点消息,连顾砚之也不见了人影。

木门被人‘吱呀’一下推开,

吴嬷嬷突然提着食盒疾步而入,浑浊的眼底透露着难得的亮光:“姑娘快梳洗一下,陛下圣旨就要到了。”

教坊司的西巷出口挤满了百姓,圣上面前的太监总管徐公公特意亲自前来宣旨,站在高台之上,明黄卷轴在他手中徐徐展开。

沈清霜随着教坊司众人跪在台下,晨风中裹挟着缕缕花香。

“沈万亭任宰相一职以来,忠君体国,经查明,漕运贪案与黄河汛情一案均为构陷.......然其余罪证尚待核查,沈万亭判决一案容期再议......”

太监特有的尖细的嗓音,虽不大却能精准传到座下每一个人耳朵里,而明黄绢帛递到沈清霜眼前时,她竟生出几分恍惚来。

父亲入狱后的三年来,无数个日日夜夜,父兄蒙冤受辱,她在陆家的忍让,教坊司中被碾碎的自尊...此刻全部化作这卷轻飘的明黄圣旨。

她双手颤抖着接过明黄绢帛,指尖在‘容期再议’的小楷字体上轻轻拂过,她突然轻笑出声。

为父伸冤,原来她真的可以做到。

“沈姑娘,该去谢恩了。”徐公公小声叮嘱。

沈清霜望向金殿方向,春风抚过殿角金铃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烦请徐公公回禀,罪女这副模样,恐污了圣目,而且...圣上现在定是不愿见到我的。”她随手将圣旨塞到吴嬷嬷手中,转身便往长街尽头走,

“嬷嬷,我去趟袁家。”

身后容嬷嬷有些尴尬地替沈清霜转圜道:“还请公公见谅,沈姑娘她...”

“无碍无碍,嬷嬷不用解释。杂家来宣旨之前,圣上就有过口谕,让沈姑娘万事从心而为即可。”宣旨太监和吴嬷嬷一同看向沈清霜的方向,不免有些唏嘘地开口,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杂家也是看着沈姑娘长大的,沈相未出事之前,我们宫中多少奴才都盼着沈小姐能入住东宫,母仪天下...”

长街尽头飘来纸钱灰,袁家门前的白幡因无人打理早已褪成灰黄色,纸钱灰混着落叶堆积在阶前。

沈清霜推开斑驳的木门,穿堂风裹着腐叶的气息扑在她面颊上。

正堂上供着三块被风吹得歪斜的灵牌,袁正宏的牌位最新,上面的漆色都还未干透。

她将在街边买来的香烛纸钱一一点燃,指尖触到炉中冰冷的香灰时,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酸涩。

袁家满门惨死后,再无人敢来祭拜。

让她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苍凉感,若是漕运一事没能顺利,她们沈家的下场不也正如袁家一样吗。

“袁大人......”

她点燃线香,青烟缓缓在灵堂之中蔓延开来,“害死你们的罪魁祸首已经伏诛,黄泉路上且等等,剩余的那些魑魅魍魉......定也迟早送他们下去赔罪。”

香灰簌簌落在手背之上,烫得她一颤,恍惚间似是又看见袁小蝶身穿鹅黄色的衣裙掠过回廊,明艳的少女捧着青瓷罐羞赧一笑:“顾大人救过我,这枇杷膏定要让他尝尝……”

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不多时,顾砚之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