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踏上正屋的石阶,一个穿着浅碧色宫装的宫女便从西厢快步迎了出来。

她身量适中,眉眼间透着一股沉稳,规矩得无可挑剔。

“奴婢芳苓,见过沈尚宫。”她屈膝行礼,“奉顾首辅命,往后由奴婢在尚宫局侍奉尚宫起居,协理文书。”

沈清霜心头微动,片刻后颔首道:“有劳芳苓姑姑。”

芳苓引着沈清霜步入正屋。

屋内陈设简单,但一应俱全,床榻桌椅皆是半新的紫檀木,窗明几净,显然在她到来前已被仔细洒扫整理过。

桌上甚至还放着一套崭新的文房四宝,旁边整整齐齐摞着几大本蓝布封皮的册子。

“尚宫,”芳苓指着那堆册子,“这些是尚宫局日常需用的典章以及宫规。按例,新晋女官需尽快熟悉,三日后由掌事嬷嬷验看过问,方可正式署理文书。”

沈清霜的目光落在那厚厚一摞册子上,微微点头。

接下来的两日,沈清霜几乎足不出户。

白日里,芳苓手脚麻利地处理着杂务,偶尔提醒沈清霜一些细微的避讳与规矩。

第三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尚宫局的正堂里便已站满了人。

各房各司的低阶女史和宫女都垂手站在站在一侧,掌事嬷嬷林氏,一个约莫五十岁的老妇,端坐在上首唯一的一张椅子上,手里还装模作样地端着盏热茶,眼皮耷拉着,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浮沫。

她身边侍立着一个同样面色不善的年轻宫女。

沈清霜穿着尚宫品阶的宫装,独自站在堂下中央的位置,而芳苓垂首侍立在她身后半步之外。

“时辰到了。”林嬷嬷身边那年轻宫女尖着嗓子开口,“新晋沈尚宫何在?上前回掌事嬷嬷话!”

沈清霜依言上前一步,微微屈膝:“沈清霜见过掌事嬷嬷。”

林嬷嬷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毫不客气地将沈清霜打量了个遍。

半晌,她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将茶盏往旁边小几上重重一搁,立刻吓得堂下几个胆小的宫女肩膀一颤。

“沈尚宫,”林嬷嬷的声音带着一股倨傲,“听说你这两日都在闭门苦读宫规?可都记熟了?咱们尚宫局,掌管内廷文书,规矩大过天!稍有差池,轻则丢官去职,重则...哼哼,可是要掉脑袋的!”

她刻意拖长了尾音,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回嬷嬷,清霜正在尽力熟记。”

“尽力?宫规森严,岂是尽力二字就能搪塞过去的?老身在这尚宫局掌事三十余年,最是清楚规矩的分量!来人,取宫规来!”

旁边立刻有女史捧上一本蓝布册子。

林嬷嬷翻开册子,嘴角勾起一丝恶意的笑:“沈尚宫,老身考考你。按前朝成例,女官当值,觐见主位娘娘时,所佩宫绦流苏,当用何种规制?其垂珠数目,可有定数?”

这问题一出,堂下不少年纪偏大的宫女脸上都露出了茫然。

沈清霜沉默了一瞬。

她这两日看的,都是本朝现行修订的宫规,上面并无垂珠数目的具体规定。

这老太婆,分明就是在存心刁难她!

她刚欲开口指出此为旧例,林嬷嬷却根本不给她机会,猛地一拍桌子,厉声斥道:“怎么?哑巴了?连这等最基础的仪容规矩都答不上来!尚宫局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她站起身,指着沈清霜,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沈清霜脸上,“你瞧瞧你!发髻梳得这般松散,宫绦佩戴得如此随意!哪里还有半点尚宫官仪?简直是不知礼数,有辱官体!尚宫局岂是容你这等粗鄙之人放肆的地方?莫不是仗着与陛下对你有几分怜惜,便以为可以目无宫规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被当众羞辱的新任尚宫身上。

就在这时,一阵环佩叮咚的清脆声响伴着脂粉香气从院门口飘了进来。

“哟,今儿尚宫局可真热闹。”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