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明镜一般,顾砚之此举,既全了沈家兄妹的体面,又狠狠挫了太后一系的锋芒,更将沈知修这员悍将的心牢牢系在了自己这边。
“众卿所奏,朕已尽知。”萧承煜一锤定音,“传朕旨意,两厢和离,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诏狱罪臣沈万亭,即刻释放,官复原职,即日归府!”
“陛下圣明!”
山呼海啸般的称颂声在金殿响起。
内侍监总管徐安早已备好圣旨,尖细而清晰的声音响彻大殿:“...感念沈氏女清霜孝义坚韧,特恩准其和离,还其自由之身...沈相万亭,国之柱石,含冤昭雪,即日释还,官复原职...”
陆靖琪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谢恩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臣...陆靖琪...叩谢,陛下天恩!”
退朝的钟声敲响,群臣鱼贯而出。
陆靖琪几乎是被人潮推搡着挤出殿门。
刺眼的阳光让他一阵眩晕,就在他踉跄着站稳,下意识抬头时,便看到了不远处正看着他的身影。
是顾砚之。
他并未走远,只是负手立在汉白玉栏杆旁,玄色的官袍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
他看向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看着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
陆靖琪死死盯着顾砚之,嘴唇无声地剧烈翕动,
“等着。”
阳光下,他甚至能看到顾砚之眼底那丝几不可察的嘲弄。
陆靖琪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下御阶。
......
圣旨抵达教坊司时,沈清霜正在干活。
“圣旨到!沈氏清霜接旨!”
她浑身一颤,茫然地站起身。
徐安展开圣旨,声音清晰地灌入她的耳中:
“...兵部侍郎陆靖琪...特恩准...和离……自此...各不相干。”
圣旨内容在她脑中反复回响。
周围的一切声音似乎都远去了。
自由了?
真的...自由了?
她不再是陆沈氏?不再是那个在陆府暗无天日的角落里,被肆意羞辱打骂,连生死都不能自主的囚徒?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直抵眼眶。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抓紧了那道明黄绢帛。
......
诏狱那扇大门,被缓缓推开。
久违的天光带着清冷的空气涌了进来,照亮了门内蹒跚而出的身影。
沈万亭站在诏狱大门与外面世界的交界处,脚步微微一顿。
他花白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头,更显得那张脸庞枯槁。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台阶下那两抹飞奔而来的身影上时,那双眸子,缓缓点亮。
“爹!”
“父亲!”
沈知修是一个箭步冲上台阶,伸出双手搀扶父亲。
沈万亭的目光在儿女脸上流连,仿佛要将这几年的缺失都补回来。
他抬起手,拍了拍沈知修的手背,又轻轻落在了沈清霜的发顶。
“好,好孩子。爹...出来了。”
“父亲!儿子不孝!让您受苦了!”
堂堂七尺男儿,沙场浴血的将军,此刻哽咽的不像话。
沈万亭笑道,
“回来就好,都回来就好。”
几人一起重新踏入沈府大门,
管家福伯带着几个老仆,红着眼眶迎上来,声音哽咽迎接。
沈万亭被儿女搀扶着,一步步走过这熟悉又陌生的院落。